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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鄉 [俄]--The Return [2003]

回归/爸不得爱你/真相(台)

7.9 / 47,781人    105分鐘  | Turkey:99分鐘 (TV version)

導演: 安德烈薩金塞夫
演員: 弗拉迪米爾加林 伊凡 杜布朗拉沃夫 康斯坦汀 拉朗尼柯 娜塔莉亞 維杜維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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蕃薯也叫地瓜

2010-03-21 00:08:14

父愛何能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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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部關於愛與成長的電影。失蹤了12年的父親突然回到了家中,並帶著久未謀面的兩個兒子出外遠遊,途中遇到了一次又一次的困難,父親以軍訓的方式催化著兒子們的成長,但父子間的衝突也隨之加劇,最終導致了不可挽回的後果。
    電影中充滿了謎樣的問題:父親為何失蹤了12年後重新闖入了孩子們的生活?他在出遊途中都在給誰打電話?來到海邊的時候,又是誰已經安排好了小艇與出海?父親在孤島的房子裡挖出了什麼東西?為什麼在孩子們駕船返回的時候小艇的發動機又重新能夠啟動?
    這些疑問都讓電影顯得晦澀難懂,但當我們保持著「理解父愛」的視角來觀賞時,就能夠從中找出答案。「每一個細節都存在著教育的衝突。」解讀這些細節,我們方能更加深入理解這部電影所包含的寓意,即便那只是冰山一角。
    開場戲「星期天」。眾多的男孩子聚在一個很高的跳台上,比賽著誰敢跳入海中。這是能夠象徵著男人成長的一個儀式,男孩子通常在成長過程中會慢慢形成獨立意識,並從社會中了解到作為「男人」所應該具有的品質。因此他們總會樂此不疲地以行動來證明並強調自己的社會性別,這是青春期孩子建立基本自我統一感的過程。而高台與大海這兩樣對比鮮明的道具,都顯示出孩子們強烈地渴望「成為男人」。
    當其他男孩們跳水時,攝影視角是從下而上的仰視視角,而輪到Andrei時,視角突然被處理成正俯,當Andrei縱身一躍時,身體快速地由大變小,使原本客觀存在的跳高台高度被無限地拉大,觀眾們隨之感到震撼——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儀式,只有勇敢的人才能駕馭它。而Ivan,既不敢跳水,也不願走下跳台被夥伴們斥為「膽小鬼」,直到母親找到他並許諾不會讓第三者直到他爬下跳台的事後,他才從困境中被解救。
    「星期一」。Ivan走下了跳台,意味著他終將被同伴文化所排擠而變為弱勢群體中的一員。哥哥Andrei連同夥伴們排擠他,他們起了爭執,並飛奔爭著到母親面前告狀——從此我們可以看出母親在兩個男孩的認知世界中處於權威地位。母親卻銜著煙,以冷靜的態度告訴兩個孩子:他們的父親回來了。
    當兩個孩子翻出多年以前的父親的相片時,他們的成長背景伊始得以明朗:父親在兒子們還小時便已離開家庭,那時Ivan還是個嬰兒,對於他來說父親在現實生活中是缺席的,這直接導致了他不像其他男孩那樣有「成為男人」的強烈慾望。因為他在成長的過程中失去了對父親的敬畏感,沒有具體的挑戰對象,自然也就降低了他的挑戰慾望。而母親在Ivan心中佔有統治地位,他信任母親——Ivan不管從心理上還是行為上都完全表露出了「俄狄浦斯情結」(這是一個有關於弒父娶母的故事,更為通俗的解釋便是「戀母情結」)。
    透過兩個孩子的視角,我們看見了躺在床上的父親——他安靜地睡在床上,除了身上蓋著的床毯外便沒有著其他衣裳,臉上的鬍鬚還沒有刮,右側的窗斜射入微弱的日光,讓人有種彷彿他便是耶穌的錯覺,這也暗示著父親便是家庭的權威。弟弟Ivan馬上便去尋找證據來證明這便是父親,但我們可以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他是想要「證偽」;而哥哥Andrei則顯得十分崇拜父親並為其關上了房門,與弟弟一同欣賞著父親的照片,一邊說 「這便是爸爸」,喜悅的表情表露無遺。兄弟倆對於父親出現的接受與認同從此分道揚鑣。從照片中我們得知,Andrei在年幼時見過父親,他知道父親的存在代表著什麼,而對於Ivan,父親的形像在他的心裡是第一次被迫地出現。
    創世紀的第一日,上帝創造了光,並將光與暗分開,於是有了晝與夜。很明顯,Andrei看到了耀眼的光,而Ivan眼中只有無盡的暗。
父親的權威首次具體地體現在了家庭的第一次聚餐當中,我將它看作是父親安排的「男人的成長」這一課的引言。父親坐在正中,他規定著誰要喝酒喝多少,他分配著一天全家人所能得到的食物,而隨著Ivan的視線看去,母親已退到了另一邊成為一個聽命者。
    Andrei享受於欣賞父親的權威感,而Ivan對這個突然出現的人物則感到憎恨,因為這代表著他被迫接受即將與母親分離的事實。
    「星期四」,父親便開展了關於「成長」的課程。
第一課:服從權威
    小Ivan從一開始便不願承認父親的權威地位,這表現於他不肯稱自己的父親為「爸爸」,這對他來說是個親昵得彆扭的稱呼。父親不滿這種現狀,他必須得到自己該有的尊重,因此他總是以嚴厲的語氣提醒Ivan稱自己「爸爸」。
    承認權威後便是服從,無條件地。Andrei顯得很能適應父親的使噢,但由於過往母親對Ivan總是無條件地照顧,包容他的任性,他的懦弱,Ivan在父親面前表現更多的是孩子氣,這在男人的世界是不被允許的。因此父親總是以絕對命令來指示Ivan做事:在限定的時間內解決自己的午餐;誰吃最後便由誰來洗盤子。
第二課:捍衛自己的利益
    父親將錢包交給了Andrei,卻碰到大男孩實施搶劫。父親不假思索地驅車將肇事者抓回到兄弟倆的面前,讓他們隨意處置大男孩,他們卻退縮了,不願意進行報復。父親怒斥道:「你應該一直做好準備的!」
    在兄弟倆的腦海中,世界應該是和平的,而父親卻想讓孩子們明白,現實中暴力亦充斥著世界。這並非是想宣揚暴力,而是希望孩子們知道,作為男人,在最後關頭,必須以暴力的形式來捍衛自己及家人的權益與尊嚴。這是「應然」與「實然」的矛盾。
這裡還有這樣一個細節:父親拿出了些錢給大男孩便放他走了,這會不會是父親特意策劃的一課呢?
第三課:要有所擔當
    母親能夠為孩子們準備好一切,讓他們共同分享,而父親卻會告訴孩子,你必須有所擔當,除了自己,沒有人能夠幫助你。
父親教會孩子們撐帳篷,教會他們如何從泥濘中將車子拉出來,在大海的中央如何使小艇繼續前進。試想一下,在下著雨的黑夜當中車子突然陷入荒野的泥地,當小艇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中突然熄火時,除了自己,你能指望誰?
第四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母愛是無條件的,但是父親的愛卻是有條件的,如果你不符合這個條件,你將得不到父愛,甚至被父親嗤之以鼻。」作為男人,必須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如果犯了錯誤,理應接受懲罰。
    影片中最嚴厲的懲罰,便是Ivan在抱怨父親的安排讓他不得不停止釣魚,他不能夠理解在假期當中為什麼不能盡情遊玩,並且怨聲載道。父親在Ivan絮叨的同時將他與他的釣竿丟在一座橋上,自行離去。Ivan賭氣地站在原地,看著大卡車經過,本以為能夠得到幫助,卻慘遭無視。在這曠野上,他回不了家,也無法前進。這時下起了傾盆大雨,無處躲雨的他內心充滿了無助、絕望與怨恨。這時父親的車終於出現了。但兒子尚不能體諒父親,質問他為什麼要回來打擾原本平靜的生活。
    「你媽媽要求我和你們相處一段時間——我也希望和你們相處一段時間。」這句話透露出了父親純粹的愛,也透露出了父親歸來的理由:會不會是母親終於認識到父親在兒子們成長過程中的重要性,而要求父親回來和兒子們相處一段時間以培養他們的男子漢氣概呢?
    父親的最後一次懲罰,便是孩子們獨自出海釣魚而不準時返回後的責備,他本想告訴兩個兒子:任何人都有權利在關鍵時刻發號施令去做應該做的事情。可惜孩子們並不理解,Ivan被激怒得拿出了藏起來的小刀,威脅父親後又丟下刀子,往島中的高台跑去。面對著曾經畏懼的高台,他這次義無反顧地爬了上去,並把通往平台上的入口堵住了,父親只想要解釋一切,或許是要解釋他的愛——我們已不得而知了,父親由於不太牢固的外圍圍欄,從幾十米的高處摔下去,永遠地離去了。
    Andrei目睹這一切,卻意外地冷靜。
    「我們必須把他帶回去。」
    「怎麼做?」Ivan慌張地問道。
    「用你的手。」至此,Andrei才能夠深刻理解到這其中的真正含義。他們砍下樹枝,想要將父親拖回沙灘;他們將父親搬上小船,父親躺在船上,與電影開頭父親睡覺時的姿勢極為相似,可是他再也不會醒來。兄弟倆用父親所教的本領帶著父親運抵原處,只可惜父親卻看不見兒子們真正的成長,他隨著破舊的船沉入了海中,任由孩子們失聲大喊,也挽回不了這齣悲劇。
    更令人嘆息的是,在父親的屍體沉入大海後,Andrei和Ivan的表情很快地又陷入冷漠,他們沒有落淚,甚至是Ivan在父親車中找到一張他們幼時的照片時,Andrei也只是淡淡的一句「收好吧」——他們仍然不能夠感受到父親的愛。12年的缺席不可能依靠幾天的旅程便能彌補,父親的回歸終究不是父愛的回歸,你無法撇清父子間的親緣關係,但你同樣不能夠在短暫的時間內結成深厚的父愛。父親回來了,但他的愛至死仍沒有歸入孩子們的心中。可憐的「所羅門•格蘭 迪」(出自《鵝媽媽童謠》,所羅門於星期一出生,星期日死亡)!
    回想起旅程中幾幕車子駛向道路遠方的畫面,便應了龍應台的那句話:「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份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訴你,不用追。」又想起了劉良華老師《教育自傳》當中的一句話,大意是這樣的:「做父親或母親的人所能做的,也就是守望,你不可以走的太遠,他會沒有安全感;也不可以走的太近,他會感到受壓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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