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背的愛人

1986年3月1日。

我快七歲了。開始讀小學了。我考取了全部新生的第三名。被一個熟悉的老阿姨藏在一間教室裡，後來她就是我的班主任。並且定下了一個滑稽的娃娃親。

一列來到香港的列車，兩個旅途困頓而必然依靠的人在到站之後，紛紛起身離開。
車廂，瞬間空。
人潮湧動。
世界就此張開。

「可口可……」
「樂，啊」
這是兩個人第一次對話。
李翹狐媚著一張潔淨的瓜子臉，嚼著口香糖。

她和我一個班，整整6年里，我沒有在意過。
後來我們在馬路邊肩靠肩的說話時，她笑話我說，你那時候還挺認真的，我考試想抄你的你還不給我看。我急忙的爭辯說哪裡有。她一臉笑意，伸手來揉我的頭髮。
小學畢業的夏天。我們開始膩在一起了。
躺在農民伯伯的空房子頂上說很多的話，我一絲記憶也沒有了。但是，一定是很多的話。
初中，我們還在一個班級。
真太好了。
她每天嚼著口香糖。我說，你也不怕把牙嚼掉。
後來我們分食同一塊口香糖。
三年時間。

我從孩子的時候就開始唱鄧麗君的歌。那時候根本不知道誰是鄧麗君，連聽都沒有聽過。只是跟著學會一支又一支的歌，老爸說，你怎麼儘是些靡靡之音啊。我不懂什麼叫做靡靡之音。
漸漸長大了。
越來越多的流行歌曲等著我聽等著我唱。我還是沒有感覺那個鄧麗君可以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黎小軍是個傻孩子。
站在人群里會像一抹清晨的陽光。
我不喜歡他。因為他總是笑著，而那笑容卻沒有令人愉快的感覺。反而很冰涼。

有兩次吃東西的景像。
一次是過年，有雨。
鄧麗君的歌集一路掉價。而隔壁的豆奶卻排長隊。
雖然都是帶點甜甜的，可是，很不相同。
吃的是湯圓。南方過年的餃子。
李翹閉著嘴，嚼著。臉上的五官都有節奏的擺動著。不好看。
一次是李翹開新店請大家見面。
兩個人擠在過道。
李翹說「好像個餓鬼。」

看這部電影的時候，1997年了。
我快18歲了。整日的忙著讀書，忙著快一點離開家離開這個我待了12年的學校。
我第一次戀愛了。以愛的名義和心情，戀愛了。
一天，他對我說，你看過甜蜜蜜嗎？
我說，沒有。
幾天後，我早讀，打開書桌，一張盜版的VCD《甜蜜蜜》。
一個沒有人的週末，我獨自觀看了電影。
直到現在，我都記不起當時自己究竟有什麼樣的心情，在看過這樣的電影。
似乎是很平靜的。因為連任何深刻的記憶都沒有留下。
週一的放學，他跟著我走出教室，這部電影是為你的。
我看著他的眼睛，很尷尬。
一個少女對於愛情，期許的太多太多，最後，沒有真實的感覺了。

我23歲的時候，有個朋友鬼使神差的總是說，你好像那個李翹。
我看看他，心裡頗有些得意。
後來知道了，象的不是容顏而是苦澀。

結婚買花別忘記光顧我的花店啊。
我看這樣的話，感覺到後背發冷。
讀一本說，貧困的環境可以塑造一個優秀的男人卻絕對不適合一個女人。
我體會了很久，漸漸發覺，這是真的。

「黎小軍同志呀？我來香港的目的不是為了你，你來香港的目的也不是為了我。」
這也算是分手的告白嗎？
那麼實在是個很堂皇的理由。堂皇的令人絕望。

「友誼萬歲」。
我又想起那個曾經引起我和一個朋友討論的「墩」「郭」的問題。
我說，墩，比較質感，應該是墩。
他笑了。
儘管後來的查找說明」郭「才是真的。我依舊相信是墩的好。
就繼續說」墩我們的偉大友誼「。

豹哥。
我喜歡。
「我什麼都不怕，就怕老鼠」
看到豹哥後背赫然一隻卡通的米老鼠。我竟然想哭。

我想過很久，假如那天上船的是我，我會不會走。
我得到的答案是，我根本不會認識黎小軍。

洗把臉。畫畫妝。出門去。街上那麼多的年輕男人一把一把的等著你。
我終於哭出來了。

再見了我的愛人 我將永遠不會忘記你 也希望你不要把我忘記 也許我們還會有見面的一天不是嗎？ good-byemy love 我的愛人再見 good-byemy love 從此和你分離 我會永遠永遠愛你在心裡 希望你不要把我忘記 我永遠懷念你溫柔的情

我看著黎小軍跑到那個我明知道不是鄧麗君的女人面前俯下身要簽名。
李翹坐在車裡。
我看不見她的臉可我清清楚楚的感覺到很揪心的一種莫名的難過。

有時候，眼睛是最後的誠懇。

1995年5月8日。
我早上起來。收音機是美國之音。我很奇怪怎麼播放的都是我小時候的歌呢？
一個聲音說，鄧麗君逝世了。
我背好書包，說，爸爸媽媽我上學去了。
關了門。
五月的清晨，明媚。

自從我看完電影就多了一個習慣：在大街上看電視機。
走過那些可以看見電視機的櫥窗，我一定會駐足片刻，看看清楚那裡面演的是什麼。
故事又一次明證「相遇的總是相似的」
所以，我為自己的偏執找到了最好的藉口。
為了相遇。

我也在等一個男人可以送給我一支刻著美麗花紋的金手鐲。
我也想對擁著自己在懷的那個人說，我想每天睜開眼睛就看見你。
我也從自行車的左邊上座用自己的左手挽著騎車人的腰。
我也喜歡鄧麗君會唱很多她的歌。
我也……

1995年5月8號。
我快16歲了。馬上就初中畢業了。
她和很多的人一樣沒有能夠考取我們這所重點學校。
我們就此開始了各自的未來的成長。

我最後一次看這部電影是2002年的11月。
我獨自經過家鄉。
發燒。

我淚如雨下的坐在空蕩蕩的房間裡。
我一貫看得是原聲版，那抑揚的粵語對白在寂靜中婉轉。

原來靠在你背後的那個人，你找了很久了。你找得很辛苦了。



甜蜜蜜 你笑得甜蜜蜜 好像花兒開在春風裡 開在春風裡 在哪裡 在哪裡見過你 你的笑容這樣熟悉 我一時想不起 啊~~在夢裡 夢裡夢裡見過你 甜蜜笑得多甜蜜 是你~是你~夢見的就是你

 

2005-01-26 01:04:15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