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的心》：晚風扣動心弦，餘溫寄於天涯

        電影《瘋狂的心》（Crazy Heart 2009）根據美國作家湯瑪士 Cobb同名小說改編，射手座的主演Jeff Bridges獲得2010年奧斯卡最佳男主角，主題曲《The Weary Kind》獲得最佳歌曲獎。本片不禁讓人想起了同為西部片背景的1995年奧斯卡最佳攝影(John Toll)和金球獎最佳歌曲提名(詹姆士 Horner)的《燃情歲月》(Legends of the Fall 1994)，以及1992年奧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導演(Clint Eastwood)、最佳男配角(Gene Hackman)、最佳電影剪輯四項大獎的《不可饒恕》(Unforgiven 1992)。在後兩部片子中，射手座的Brad Pitt和雙子座的Clint Eastwood同樣有令人驚艷的表演。

      《瘋狂的心》中Jeff Bridges飾演的老牌藍調鄉村歌手Bad與《燃情歲月》中Brad Pitt飾演的二兒子Tristan以及《不可饒恕》中Clint Eastwood飾演的殺手威廉有非常相似的身世和經歷：他們都曾經做過讓自己後悔的事情，犯過錯，留下了深深的心靈創傷，成就了飽經滄桑的老男人形象。但Bad與Tristan和威廉卻又不盡相同：Tristan用自我放逐的方式從對三弟陣亡的愧疚和對Susan迷失的感情中自拔出來，之後依然堅持我心狂野、豪放不羈的行事風格；而威廉則是在愛妻病逝留下兩個孩子之後，浪子回頭、迷途知返，逐漸沉澱凝練而成為外冷內熱的碧血英雄；但是Bad卻既不是頑固不化，也不是洗心革面，而是在英雄遲暮的時候，在酒精、菸癮、放縱和沉淪與對Jean的愛情、對孩子的親情、對徒弟的感情、對音樂的追求的陰陽兩面中掙扎、徘徊、糾結、懺悔，直到重新振作、找回自我、從容放下……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瘋狂的心》較之《燃情歲月》和《不可饒恕》，打磨光滑了戲劇性、誇張性和臉譜化的英雄稜角，在人物的塑造上顯得更加自然、樸素、現實和圓融。

      《瘋狂的心》反高潮的情節推進、收斂細膩的場景設計也異乎以往的西部片和音樂傳記片：年邁過氣的鄉村歌手身材走形、聲音沙啞、曲風過時而被市場遺棄，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傅，酗酒等惡習又讓他的巡演幾近失控，四次失敗的婚姻之後，經濟拮據瀕於破產……影片的開頭這些緊繃的張力，在後半部份卻不是大肆激化，而是緩緩的釋放：其實徒弟仍很尊重師傅，枯木生花的愛情卻也能靈魂靠近，親生兒子難以化解的積怨卻在另一個孩子身上找到了寄託，走失的孩子波瀾不驚的找回，戒酒和悔過的痛苦毫無渲染舉重若輕，經紀人也不是不義的混蛋，重新創作的作品還是受到了肯定和歡迎……每一條線索都精心雕琢卻又不露鋒芒，在藝術化與現實感之間掌控著微妙的平衡。

      《瘋狂的心》的音樂風格恰到好處的配合了這種張弛有度的情節安排。其音樂製作人T-Bone Burnett也超出了《燃情歲月》的詹姆士 Horner和《不可饒恕》的Lennie Niehaus，相比較後者的浪漫和壓抑，《瘋狂的心》以悠揚的鄉村和滄桑的藍調，將「古道西風瘦馬」的情景展現無餘，卻並沒有將「斷腸人在天涯」的悲慼過份的誇張，而是用略帶沙啞的男聲淺唱低吟，表達人物從生活磨難的底色中慢慢沁出的汩汩深沉、絲絲希望和殷殷堅持。從開篇反覆演繹的經典老派藍調鄉村《Hold On You》，巡演中讓人眼前一亮的《Fallin' & Flyin'》，到戒酒後重新開始創作的《Brand New Angel》和篇末寫給徒弟的《The Weary Kind》，Bad從音樂中唱出了他對生活和自我的握手言和。

       如果說《燃情歲月》的Tristan秉持的理想是「自由」，《不可饒恕》的威廉象徵的原則是「正義」，那麼《瘋狂的心》中的Bad所代表的便是 「接納」，是對自我罪過和業障的認識與承擔，是在銘記與懺悔之後的自新與解脫。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前兩部電影都是「向外」的，而《瘋狂的心》是「向內」 的，他是真正通過矯正自我和認識自我來尋找自我的支撐，無論是有愧，還是無愧，都是真正在誠實的「問心」。而這樣「捫心自問」的反思和自省的精神，恰恰是我們這些正在贖罪的年輕人最需要的勇氣、智慧和心態。

        夕陽西下，暮色黃沙，無人橫刀立馬，只現剪影吉他，晚風扣動心弦，散落華髮，餘溫寄於天涯。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