摀住那一點人性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科索沃戰爭幾乎已經成為一樁無頭公案，由於這場戰爭涉及種族清洗、民族自絕、蘇聯解體後的東歐新勢力角力、新型武器與衛星資訊試驗等多種原因與目的，人們只能清晰地記憶在阿爾巴尼亞人與塞爾維亞人、東正教與穆斯林之間發生了一場持久、血腥慘烈的殺伐，至於究竟死傷多少人、誰對誰錯、誰輸誰贏，則沒有人能夠說的清楚。電影《人類動物園》就是在這個背景下拍攝的電一部法國電影。

 

阿德麗雅是一個阿爾巴尼亞與塞爾維亞混血的女人，父母分別信奉基督教和伊斯蘭教，對她來說，上帝就是上帝，披上何種外衣並不重要。然而，開闊的胸懷和雙重的血種，並不能使阿德麗雅免於遭受科索沃的血腥踐踏。她就是在遭到南斯拉夫軍官捆綁、傷害時，遇到斯爾詹克的。

 

阿德麗雅在經歷了波赫衝突後，非法移民到法國的馬賽。在那裡，她試圖透過法律途徑，取得合法的居留身份。不過事情很困難，因為過去的經歷緊緊地跟隨著她，而那是非常不堪的經歷。

 

斯爾詹克原來是一名南斯拉夫軍人，因為犯罪被逮捕後被迫從軍。斯爾詹克對南斯拉夫軍人的殘暴虐殺行為非常厭惡，就在遇到阿德麗雅那一刻起，他決定從軍隊中逃跑，為了避免阿德麗雅事後遭到虐殺，斯爾詹克帶著她一起上路，連同一車廂的槍枝和子彈。那時的阿德麗雅還很年輕，加上無處可去，於是就跟著斯爾詹克過起暗殺南斯拉夫重要人物兼搶劫的刀口舔血生活。

 

阿德麗雅在法國沒有什麼朋友，除了幾個同是非法移民的老鄉外，就屬西恩和她的關係最親近。西恩是一個美國人，在大街上與阿德麗雅先是撞個滿懷，之後又從警察的臨檢困境中將阿德麗雅給救出來。就此，兩人的關係就越來越親密。西恩是個四處為家、到處流浪的人，有個開闊的心胸，想要看盡世界的不同角落。他很喜歡阿德麗雅，努力設法找人幫阿德麗雅辦假護照，甚至想要娶阿德麗雅，他對阿德麗雅的感情，就像當時阿德麗雅對斯爾詹克一般。

 

斯爾詹克到處殺人，似乎想要藉此找到生命的意義，但在這樣一個充塞著血腥和暴力的世界，生命能有什麼意義？阿德麗雅是他人生中僅剩的一片純淨。阿德麗雅就像一隻小狗般地，忠實地跟隨在斯爾詹克的身後。當斯爾詹克進門搶劫時，她就在車上把風，當斯爾詹克殺害南斯拉夫的軍人時，她就在外頭等候。阿德麗雅唯一的興趣是買鞋，各式各樣的高跟鞋。在殺戮和逃亡中，哪有機會穿上這些漂亮的鞋子呢？阿德麗雅不在乎，她買鞋只因為斯爾詹克似乎很喜歡新款鞋子。阿德麗雅很愛斯爾詹克，她的願望就是和斯爾詹克一起到高雅的餐廳用餐，像一對相愛的情侶般。可惜斯爾詹克竟在燭光熠熠的餐廳中和人大打出手，還對阿德麗雅鼓起勇氣說出的「我愛你」三個字嗤之以鼻。

 

西恩雖然知道阿德麗雅的過去，但是當他在床邊發現阿德麗雅的槍時，還是嚇了一大跳，不明白阿德麗雅為什麼會藏著一把槍。阿德麗雅覺得西恩的問題很奇怪，床邊之所以會有一把槍，那是因為那是「我的」槍。一個美國人怎麼會明白一個來自科索沃的人必然會有一把槍，況且那是斯爾詹克給阿德麗雅的槍，自然要跟著阿德麗雅去到天涯海角。不過，這把槍很快就派上用場了。阿德麗雅的難民朋友失蹤了，被她的阿拉伯裔男友給賣到了妓院。由於他們是非法移民，警察不會插手這件事。阿德麗雅在砍下那個阿拉伯裔男子的手指後，帶著槍隻身獨闖妓院救人，在槍林彈雨的科索沃未曾殺過人的阿德麗雅，在自由的法國馬賽殺人了。斯爾詹克在科索沃殺人是因為失去了人性，阿德麗雅在馬賽殺人是為了找回人性。

 

儘管斯爾詹克對阿德麗雅的感情視若無睹，阿德麗雅還是無怨無悔地跟在他身後。直到斯爾詹克在當時捆綁、傷害阿德麗雅的南斯拉夫軍官家中，將其妻子連同一個七歲的小女兒給殺害。阿德麗雅無法承受這樣的殘酷與泯滅人性。斯爾詹克對此難以理解，為什麼投一顆炸彈殺死一家人，和用手槍一個個殺死這家人，會有差異？不過，這也是為什麼斯爾詹克始終不願意和阿德麗雅上床的原因，他想好好地保有這片僅剩的良心。他愛阿德麗雅，只是用他自己的方式去愛。當報紙上刊出對斯爾詹克的通緝時，斯爾詹克覺得是該讓阿德麗雅離開的時候了。他和別的女人上床，還刻意讓阿德麗雅知道。結果，發了狂的阿德麗雅刺瞎了那女人的雙眼，還咬斷了斯爾詹克的一根手指。

 

阿德麗雅離開科索沃時在那裡藏了不少錢，她讓西恩回到科索沃去取出來，她準備和西恩結婚，一起到美麗的島嶼上過生活。而西恩在取錢處竟然遇到了斯爾詹克，透過電話，斯爾詹克知道了西恩是阿德麗雅的愛人，他沒有傷害西恩，而是熱情地和他聊了天，雖然兩人言語不通。

 

斯爾詹克再次和阿德麗雅聯絡，是在西恩回到馬賽之後。當時阿德麗雅和西恩兩人都在家。在電話的一頭，是斯爾詹克一手拿著話筒，一手拿著叉子吃著桌上的大餐，他對面坐著一個被綁縛住的男子，是一個與政府合作而換取無罪開釋的前南斯拉夫軍人。阿德麗雅在電話的這一頭，一邊看著眼前的新聞，一邊以英文和在身邊打轉的西恩說話，一邊以南斯拉夫語與斯爾詹克說話。在電話中，斯爾詹克懷念起阿德麗雅還在身邊的日子，告訴她科索沃的變化有多大，終於，向來瀟灑粗野的斯爾詹克忍不住叫喚了阿德麗雅的小名，傷感地說，幸好你不在這裡。阿德麗雅眼前的電視，正播送著來自南斯拉夫首都貝爾格勒的及時新聞，報導中說，斯爾詹克將自己和人質關在一個豪華酒店中，而外面圍著大批的警力與軍隊。阿德麗雅淚水泉湧地緊抓住電話，試圖將斯爾詹克最後的一絲生命擁在懷中。

 

西恩從外面回來時，看到了門外停放的警車，警察來帶走阿德麗雅了。阿德麗雅由衷地感激西恩，雖然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愛他，但是西恩給了她希望、給了她一個美夢，儘管是個未能實現的夢。

 

在黢黑寂靜的夜晚，西恩一個人站在街頭，佇立在那個讓他與阿德麗雅撞個滿懷的街角，落寞的音樂兀自迴蕩著。

 

《人類動物園》是女模特兒麗-拉絲姆森自編、自導、自演的電影。從手法上來說，很難稱之為傑作，拍攝角度和片段剪輯都存在些許雜亂和模糊，女主角的演技也略有瑕疵與生硬。但是其中所呈現的真摯與深情，卻仍教人動容。《人類動物園》的片名取自英國動物學家、人類行為學家德斯蒙德·莫里斯的代表作《人類動物園》。在該書中，作者表達了當今人類像監禁於動物園中的動物一樣，被監禁於現代都市這個「動物園」里，由此產生了兇殺、自殺、吸毒、同性戀和濫交等一系列當今世界的通病。而電影《人類動物園》想要傳遞的是戰爭、暴力，使人們的人性逐漸喪失。然而，當尚存一絲人性的阿德麗雅來到法國馬賽後，等待她的並不是一個天堂，而是另一座以制度、歧視所建構的「人類動物園」，她逃出了科索沃，卻逃不出這巨大的動物園，在這當中，即使是最原始的感情依偎、殘缺破爛的愛，都是奢望。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