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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言萬語[2000]--Ordinary Heroes

千言万语/OrdinaryHeroes/千言万语

7.1 / 324人    128分鐘


演員: 謝君豪 剪接: 鄺志良
演員: 李麗珍 李康生 黃秋生 導演: 許鞍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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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nyboy

2010-04-17 06:46:32

縱是千言萬語也會選擇忘記


  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政治、愛情和理想主義終究會分道揚鑣。我們沒有忘記,我們只是選擇了忘記。

1、
  卡爾施密特說:「政治就是劃分敵我。」古往今來,無論政治的宣傳口號多麼熱情洋溢、驚心動魄,皆免不了黨同伐異、是非分明。平心而論,政治的確就是劃分敵我,施密特沒錯,然而,真理總是這般烈日灼人,「正%義」二字在公共領域無論怎樣所向披靡,也終究無法彌補對私人領域的兒女情長的無情摧毀。當所有的糾結被時間無限拉長,總有一天我們都會選擇忘記,不是因為覺得無關緊要,只是因為疼。
  在我看來,邱明寬正是一個深諳政治之道的人。在為漁民呼籲權益之時,他還是一位稚嫩大學生,然而已經顯示出過人的勇氣和抱負。在港英政府當政期間,邱明寬會聯繫中&央駐港機構向港英當局施壓(比如張貼標語的橋段提到的新&華社),此時此刻,「新華社」無疑是和他站在一起的。但當邱明寬參選議員之後,無論他「為百姓多做些事」的想法是多麼的真誠,卻無法掩飾他被招安,被迫按照遊戲規則來辦事的想法與決心。每一場運動,他都會儘量站在民眾這邊,卻又必須訓斥那些不聽話的民眾,訓斥他們在攝影機前咬破手指寫血書,訓斥他們盲目絕食不懂策略。是的,政治是大事,曖昧不得,旗幟鮮明的風險也比曖昧不清的風險要小許多。直到有一天,疲憊不堪的邱明寬會到辦公室,看著這些年林林總總琳琅滿目的獎盃,「為民請命」的錦旗,他感到了從未有過的虛無和空洞,頹然的倒在地上,倒在蘇鳳的懷抱里,倒在「政治」刺破他手臂的血泊中。他並沒有愛情,他對蘇鳳的愛情被政治無情的壓抑,所以只能以性的方式釋放出來,並摧毀了蘇鳳對他的愛情。

2、
  但說到底,那些轟轟烈烈的愛情都像一場戰爭,都充盈著政治的得失與成敗。有時候,我常常分不清戀愛和政治的距離有多遠。蘇鳳愛邱明寬,而紹東愛蘇鳳。這種遍地都是的關係導致的結局顯然就是:蘇鳳懷上邱明寬的孩子,卻讓紹東陪她去打胎。常常有女生問我,判斷一個男人愛她的標準是什麼,我的回答往往很惡俗:第一、他能賺錢;第二、他捨得把賺到的錢花在你身上。也許我還應該加上更惡俗的一條:他願意陪你去打別人給你種的胎。
  總之,紹東對蘇鳳的愛情無疑是片中最美好、最純粹的愛情了。因為我們至今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令紹東愛上蘇鳳。也許只是她不經意的眼神與動作,也許只是她抽菸的姿態。但他對她的愛情是確信無疑的,無論經過多少政治的波折都不曾變色。他不是政治哲人,而是那種在心靈上過不去的時候就會跑到青藏高原寄明信片的詩人,但有時候,詩人的愛情比政治哲人的愛情更溫情,這種溫情源於詩人與生俱來的自私,和政治生活永遠產生齟齬的自私。這是邱明寬在崩潰的那一夜,無視蘇鳳反抗的動作與空洞的眼神,猴兒急的爬到蘇鳳身上時所不能理解的一種「自私」。
  紹東的愛情,就是在你最痛苦乃至失憶的時候陪著你,直到你恍然大悟,直到你愛上我的那一天,卻離你而去。我無意揣摩他們的結局,我只願意相信,他們的愛情天長地久。

3、
  難怪黃秋生會出演《老港正傳》,原來多年前他已經成功演繹過一位理想主義者甘浩望。他被人們稱作甘神父,因為他的確是神父,但他又熟諳《毛¥主席語錄》,於是在他身上集中了港島一切政治理想主義者的悲天憫人,並如眾多評論者所說呈現了香港的「政治編年史」。三年前,香港回歸十週年的時候,大家私下裡沒少關注香港在六七十年代的眾多運動,甘神父正是這些運動中最具理想主義的代表。他的招牌絕招是絕&食,招牌職業是牧師,招牌行為是彈吉他唱國際歌。
  壯哉黃秋生,每次看他唱起「起來飢寒交迫的奴隸」,我就開始小激動,五&四#六#si一陣陣從我的脈絡中經行而過。這就是理想主義的魅力,這就是為什麼一個神父會被稱作「毛%派」。毛澤東的評價,幾輩子也說不完是非,但這並不妨礙我對甘神父的禮讚。
  理想主義與政治的唯一區別,就在是否具備這種悲天憫人,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的人道主義情懷。即使拿政治哲學來講,馬基雅維利的《君主論》和伊拉斯謨的《論基督君主的教育》之間的針鋒相對,在現代政治哲學的先聲和古典政治哲學的尾聲的張力間,卻也讓我隱約嗅到了伊拉斯謨的誠意和情懷。這種理想主義頗令人動容,然而,動容又能怎樣?甘神父與邱明寬的分道揚鑣,證明了人道主義、理想主義都不是政治行為,他們也是詩人,是政治領域的詩人。
  邱明寬是以精神導師的形像在電影中露面,這種形像在最後卻轟然倒塌,倒塌不僅是他自己,也是蘇鳳對他的失望(蘇鳳撕掉他的海報並精神恍惚的被汽車撞倒直至失憶)。而甘神父不慍不火的形象始終佇立,甚至片尾他終於坐上返回大陸的火車,也許,我更願意稱呼他為精神導師。

4、
  吳仲賢白頭宮女在,閒坐說玄宗。有人會覺得他可憐嗎?我只是覺得,他不過是眾多政治失意者中的一員。他本是革命的播種者,卻在轟轟烈烈的時期被認為是托派;他本是民&主的先驅,卻在另一次轟轟烈烈的時期被認為是叛徒。我一直覺得,《阿q正傳》是很深刻的揭示政治的一部小說,裡面既有「劃分敵我」的認知,又有「革命也沒你的份」的「站隊」意識。吳仲賢的杯具,一者在於他在時代變革時期,總是陰差陽錯的站錯了隊;一者在於他本身沒能對政治「劃分敵我」的清晰認知。
  然而,更杯具的不是吳仲賢,而是港人的自況;或者說,比港人更杯具的是大陸的自況。在一個曾經轟轟烈烈的時刻過去之後,我們選擇了沉默,選擇了蘇鳳的失憶,選擇了導演許鞍華用打字打出的「To Forget」。就我個人而言,那年剩下的唯一的記憶,是一位叔叔拍下的上百張相片,從此第一次知道,原來照片不僅記憶美好,也記憶恐怖。當陳冠中提醒我們,是我們自己選擇了失憶後,我自然會覺得縱然千言萬語也會選擇忘記。
  我已經看過太多關於政治隱喻的港片,《去年煙花特別多》、《細路祥》等等自然不必說,甚至《胭脂扣》、《2046》都充滿著愛與政治的雙重隱喻(五十年不變,我是鬼,你還配是人嗎?)。但《千言萬語》的風格尤為冷峻,我實在不堪聽片中《血染的風采》的憂傷唱起,你知道嗎,這首歌,我正是在那個年代,在軍營裡日日聽過的歌。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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