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老男人

在我的腦中，這個故事的開始是那場瓢潑大雨。
大雨一直總是扮演一種催化劑的角色。我記得戀戀筆記本中的男女主角在很多年後的大雨里，彼此心中一直貯存的干差烈火的激情終於戰勝了一切世俗的阻撓，迸發開來。在傾盆大雨的烘托里，愛情好似一朵盛放的芍葯。鮮艷欲滴，芳香凜冽。
當然我們的【成長教育】中的大雨還只是個故事的起因和契機，不是故事的高潮，所以大雨渲染出的畫面便少了點凜冽多了份優雅。中年男子巧妙、機智、詼諧、玩弄局勢於股掌的老練，加上嘴角一撇似笑非笑的笑，和一輛豪華的車子，擺在哪個地方哪個時代都是懵懂少女的白馬王子駕到的前奏曲。碰巧這個漂亮聰明的少女Jenny被選中了。她一成不變枯燥無味無處釋放的生活終於在這場大雨里開了出口。她背著大提琴，淋著瓢潑大雨往家走。那個男人，玩了一把欲擒故縱的迂迴把戲。並不是大獻慇勤赤裸裸地說我是怕你淋雨想讓你上車。他說，他怕大提琴被淋壞了，糟蹋了藝術。於是大提琴優先進了車，Jenny在走了幾步之後，終於忍不住了，主動說出希望可以坐到車裡去。上帝作證，那場雨，真的很大。
後來變順水推舟般的開始了你我都能想到的情節。Jenny被這個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子迷住。他填補了她的空缺，他給予的東西和這個女孩的杯中近乎痴想的東西吻合了。如同當年名噪一時的鐵達尼號。如果沒有這部電影的藝術昇華，把Jack拿到現實中來時，並不是每個女孩都能喜歡上他的。就拿現在我們的Jenny來說，Jack就不可能會吸引她。如果是Jenny和Jack在泰坦尼克上相遇，那泰坦尼克僅僅就只會是泰坦尼克了。用當下的話來說就是「他不是你的菜」。關鍵就在於，命運這個東西，就是安排了Rose這個精神被困於物質世界中的沒落貴族富家女。Jack的到來完成了她自我精神上的救贖。和心靈的衝擊碰撞。而且深鎖閨中而涉世未深的她，也更能表現出一種為愛情奮不顧身拋整個世界於身後的猛勁。而Jenny和這個中年男子也是如出一轍。公式未變，只是換了x、y的數值。他帶著她去參加高級酒會，聽音樂賞名畫玩轉拍賣會，伶牙俐齒，詼諧幽默，家財殷實，怎能不讓一個整天被壓抑被督促著考牛津甚至都不知道牛津到底會給予她什麼的小姑娘深陷其中。更何況這個小姑娘不是普通的小姑娘，她漂亮。她還聰明。她熱愛藝術，也懂藝術。但是就是缺了人領她欣賞藝術。高潮是，他領著她去了夢寐以求的巴黎。一個帶著你重新看世界的男人就近在咫尺。那種心中的渴望得到滿足的時候的她，如同一隻幼獸，所有叛逆的潛質都被激發出來，為了他，拋整個世界於其後。
然而突兀的激情和過盛的快樂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我不知道這與物極必反有沒有關係，還是一隻我個人秉承的謬論。但是向來我過於快樂幸福的時候我都會感到害怕。
這個中年男子的背後隱藏的很多東西都是Jenny所承受不了，也承受不起的。
有人年輕女孩說愛上一個迷人的中年男子終究會是悲劇。我們這一代的大多數，其實每個心中都有過公主夢。我們在一個沒有戰爭沒有朝代更迭的相對穩定的年代裡來到這個世上。聽格林童話入睡，生活沒有什麼刺激，沒有什麼動盪戰亂，沒有什麼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對另一種生活的體驗。我們麻木地日復一日地學習，考學。考初中，考高中，考大學，考研究生，考證，考公務員。家長的督促與指責，一小點偏離軌道都可能是大逆不道。於是我們最大的恐慌便成了我們的生活本身。都說是生在福中不知福，都說我們是為賦新詞強說愁，可是我們的內心的一片荒蕪有誰來澆灌過。所以，蝸居的盛行，讓我們看到了這個時代的尖刻和我們自身的宿命。傍大款在很多女孩的潛意識裡成了一個夢。年輕，漂亮，聰明，而乖巧的女孩，有捷徑擺在前方，何樂而不為?
然而，有人說這牽涉到道德。有人說，你進去之後再出來就是老鼠過街了。然而我覺得這與選擇有關。有人選擇了平靜無波瀾的一生，有人就選擇貼盪起伏一點的。短暫的快樂和幸福是用之後的悲傷和痛苦的代價換來的，目前的捷徑是用之後的滑鐵盧換來的。所以其實正如同《人權宣言》所宣揚，我們都是平等的。如果你願意交換，那其實也未嘗不可。如同早在中古，就有人願意同魔鬼做交易，出賣自己的靈魂來換取想要的東西。
我更願意做一個看客和不做評價的旁觀者。
但是Jenny的結局，看得我淚流滿面。可能是因為我現在也處於考學的關口。可以說她是懸崖勒馬。她走出了那一段如夢似畫的生活。心靈上由一個少女變成了一個老成的長者。如同，粉嫩的手，在做過大量勞動之後，生出了繭子，從此之後便能更加飽滿地面對風雨。她那句「I feel old,but not very wise」，始終讓我無法釋懷。最終，幸運的是，她沒有成為一個悲劇，她重新回到了去牛津的軌道上。這時她心中的牛津和曾經她被家長學校督促著要考的牛津早已不一樣了。當她接到錄取通知淚流滿面那一刻時，我竟然也不能自己了。那一刻，你會覺得，很多東西，還是不靠捷徑而靠辛苦得來的，才能一直被握在自己掌心，不會飛走。
那場大雨好似夢境，以斑駁的姿態被貯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