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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ren

2010-04-26 06:01:20

如果生於耄耋,逝於襁褓


如果你是那個人,生於耄耋,逝於襁褓。這一生,你會怎麼活?

在生命之初已經老得站不起來,在生命之末年輕得忘記如何走路。每一天望著鏡中的自己,皺紋漸漸消散,白髮漸漸長黑,身板漸漸挺直,越來越年輕,有力,強壯,美麗。這就是神奇而完美的人生罷,是嗎?

比如,十歲左右坐在輪椅上,望著街角的籃球架想,等我五十歲就可以玩那個了;十七歲對鏡梳理兩鬢白髮,額頭上滿是老年斑然則望著窗外的紅髮少女可以想:等我六十歲就可以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二十五歲可以摘下老花眼鏡,想到七十歲上下可以背上背包遠足世界。這樣,在我們還年幼時可以並不介意皺紋和老年斑去暢想一個充滿活力,色彩,力量的老年生活,在搖搖擺擺踟躇著上班度日時,會想到這一切都是為了日後那完美的二十年而勞作,這樣的人生,是不是更值得期待,更有趣些?

Benjamin Button就是這樣的人。他滿臉皺紋的倖存於母親的難產時,就註定有個不尋常的人生。然而,有個小問題,他是唯一可以這樣活的人。所以,童年在老年院中目睹一場又一場的死亡與離去,也不能抹去心中對所愛之人老去的陰影。他在耄耋之時拄著枴杖遇見了紅頭髮的Daisy,蹦蹦跳跳的跑到跟前,宛如天使。這是起點。

越活越年輕的Benjamin比別人有更多的經歷。他隨著拖船遠行世界又經歷戰爭。在天寒地凍的俄羅斯遇見一位「白紙一樣蒼白」的英國外交官夫人。他們幽會在半夜空無一人的旅館大堂,喝茶,吃魚子醬,喝伏特加。女人說:If we are going to have an affair, you are never to look at me during the day, and we are always to part before sunrise, and we will never say I love you. Those are the rules. 於是Benjamin在天寒地凍的半夜街道上瑟瑟發起抖來。

紅髮Daisy長成了一位芭蕾舞明星,Benjamin的老年斑不見了,皺紋不見了,白髮變成了灰白,顏色漸深。他們相逢在故鄉。Daisy卻是個年輕美麗得有些輕浮的姑娘。她在午夜空曠的場地上翩然起舞,身體線條被月光照成完美的剪影。然而,時間仍然不對,Daisy太年輕,Benjamin太。。。老。

直至Daisy在巴黎出了車禍,明黃色大擺風衣旋轉著,宛如一朵大麗花怒放在馬路中央。紅髮也灑了一地。她滿身傷痕,一條腿被高高吊起,從此不能再舞。美麗的,輕浮的,年輕的Daisy受了傷,她側過腦袋,冷冷的說:我不想與你有什麼交集,Benjamin。

所以他們的再度相逢只能依舊回到起點。養老院裡,Benjamin的短髮完全變成了金色,身著夾克,樣貌英俊。Daisy也終於挽起長髮,蛻變成了氣質沉穩的女人。

他們像一根在兩端燃燒的蠟燭,最終相遇盛年,相逢在中間。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my skin grows old and saggy? 當我的皮膚老而鬆弛,你還會愛我嗎?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 have acnes? When I wet the bed? When I'm afraid what's on upstairs? 當我長滿粉刺,尿床,怕黑的時候,你還會愛我嗎?

他們一起出海,在午夜游泳,在甲板上做愛,在熱帶沙灘上看日出。

-I am so glad we didnt find one another when I was 26.

-Why did you say that?

-I was so young. And you were so old. It happens when it is supposed to happen.

Daisy也曾因自己韶華流逝而愛人卻日益年輕黯然神傷過,但當終於可以開設自己的芭蕾舞工作室,她也找回了生命的平衡。下了課,送走孩子們,Daisy獨自在舞蹈教室伸展肢體,身體線條一如既往的優美無暇,只是受傷的腿無法再承受三聯轉。Benjamin目不轉睛的看著愛人。

-We are meeting in the middle.

-We finally caught up with each other.

一個女孩子誕生了,Benjamin無法成為父親,也不想成為女兒的玩伴,他選擇了再度遠行。像當年給Daisy寄明信片那樣給自己女兒寄發自世界各地的明信片。

For what it's worth, it's never too late, or in my case too early, to be whoever you wanna be. It has no time limit, start whenever you want. You can change or stay the same, there are no rules to this thing. We can make the best or worst out of it. I hope you make the best of it. I hope you see things that stop you, I hope you feel things you never felt before, I hope you meet people with a different point of view, I hope you live a life you're proud of. If you find that you are not, I hope you have the strength to start it all over again.

後來的後來,年老婦人Daisy在養老院裡發現了臉上長著粉刺的少年Benjamin,他坐在鋼琴前,記憶混亂。

後來的後來,年老婦人Daisy牽著蹣跚學步的Benjamin,教他如何走路,如何吃飯。

最後,Benjamin安睡在Daisy懷中的襁褓里。

這是關於時間和愛的故事。主題這樣永恆,原作這樣仰止(菲茨傑拉德), 改編得這樣合適,從始至終畫面都有濃濃的懷舊暈色,配合劇中人物的南部口音,實在不能不叫人想起馬克吐溫式的,充滿了奇蹟和黑人媽媽的美國南方。大衛芬奇調教出了表演最為內斂的Brad Pitt,和迄今為止,最美麗,最優雅,最令人動容的Cate Blanchett女王。更有Tilda 史雲頓與Cate出現在同一部影片中的不可複製的交集。

從始至終,Cate都揮灑著一頭光澤動人的紅色長髮,時而披散時而束起,額頭永遠光潔,身體線條永遠上揚完美,一口標準南部口音也能被她講出芭蕾舞者的高貴。從少女到中年再至老年,這是美得令人不敢呼吸的Daisy,這是又一次征服了所有人的Cate女王。

Tilda 史雲頓也有自我風格化的,對那位白紙一樣蒼白和神秘的女人的演繹。她衣著皮草華麗,眼神凜冽如冰,卻也暗流哀傷。她述說著年輕時未能完成的夢想,最終成為電視新聞里那個成功橫穿英吉利海峽的老婦,滿足的哆嗦著說到:Anything is possible, I suppose. 從洗手間出來的Cate一抬頭看見了這條新聞,這時刻便是兩位女神的交集。

Brad Pitt一方面收斂低調了演技,另一方面也被華彩無限的Cate完全遮蓋住了光芒。然而只有他能勝任這樣一個神奇的南方故事,有關時間倒流和真愛長存,有關亦真亦假,有關一次次離家又返鄉的,穿著皮衣騎著哈雷的男人。Benjamin Button,他倒著活了一生。與眾不同。

最愛對Daisy在巴黎出車禍原因的處理。無數個假設,無數個倒切的畫面,時間分明流淌在畫面中,流淌在旁白音里,destiny的感覺被瞬間放大了數百倍。

如果生於耄耋,逝於襁褓,生命似乎的確更多釋然,更多期待。但流淌在時間裡的愛,或者流淌在愛裡的時間,仍然不會改變。且讓我們相信。

I hope you live a life you're proud of. If you find that you are not, I hope you have the strength, to start it all over ag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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