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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四十--Woman, Forty

女人四十/SummerSnow/Woman,Forty

7.8 / 767人    Japan:101分鐘 | UK:100分鐘

攝影: 李屏賓 導演: 許鞍華
演員: 蕭芳芳 喬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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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果Juicy

2010-05-05 00:44:23

解讀電影《女人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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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到中年,人生還剩下什麼給他們選擇。
        人到晚年,他們還能在人生中選擇什麼。
        這是一個很平凡的故事,女人與男人的遭遇偶然降臨在他們人生時光中的某一刻。他們不可迴避,因為那千絲萬縷的緣份總是把人和事纏在一起,無論如何用力拉扯,到最後,纏在手上的線仍是那條線,凝望的人還是那個人。


        一
        女人是一個中年的女人,她有很多稱謂和身份:大嫂(孫家的大兒媳婦),阿太(孫家大兒子的妻子),孫太(孫家大孫子的母親),胡小姐(某公司的業務部主任)。在女人的半生中,她都在與這些身份周旋。作為大嫂,她愛那位愛她如疼愛親女兒一般的奶奶(粵語,即婆婆),恨那位事事挑剔她的老爺(粵語,即公公);作為阿太,雖然偶有爭執,但她仍與丈夫相互扶持、相濡以沫;作為孫太,她與兒子像同輩般相處,對兒子的關心從來不溢於言表;作為胡小姐,她熱愛自己的工作,絕不輕易放棄。
        男人是一個晚年的男人,他亦有很多稱謂與身份:老爺(孫家的一家之主),老爸(三個兒女的父親),阿爺(三個孫子的祖父),隊長(曾經的抗日空軍隊長)。在男人的大半生中,他已經逐漸遺忘某些身份。老爸和阿爺的身份因為老人痴呆症而不再存在於他的記憶中,他能夠記住的只有:他是一名空軍隊長,他可以依靠的人是大嫂。
女人和男人的生活本來可以由一條虛線輕輕地劃界。當奶奶去世後,老爺的病情便顯明地展現在所有人面前。大嫂的身份使女人無可奈何地負上照顧患病老爺的責任。女人不明白,為何老爺只記得她一個。男人沒有不明白,他也不會不明白。
        女人和男人開始進入一種相互牽絆更加緊密的生活。男人除了老爺的身份外,最記得的是隊長的身份。他記得與敵機戰鬥衝鋒陷陣的情形,他午夜在家門口控制戰機,白天在天台試跳降落傘。只有大嫂懂得如何進入隊長的生活,當隊長被鄰居投擲垃圾投訴噪音,她呼喚隊長馬上進入防空洞(家裡);當隊長把自己的兒子當作敵軍時,她告訴隊長那是俘虜(讓丈夫能及時休息);當隊長嘗試再跳傘,她通知隊長那天是休息日,只能訓練步操(讓老爺遠離天台的邊緣)。
        男人只記住女人「大嫂」的身份,女人漸漸對曾經模糊的「老爺」的身份越發清晰。女人沒有遺棄男人,最後,她放棄了「胡小姐」的身份,把精力投入到「大嫂」的身份當中,陪伴男人到生命的最後一刻。男人在走向人生的終點前曾經回頭,凝望的首先是大嫂。

        二
        生活中有許多隱喻,那是因為,他們都默默地把故事告訴了它們。
        魚:這是一條被女人等待了半個小時的魚——在等待它的死亡,它的死亡價值一百元。當它死亡了以後,女人把它斬成了三段:頭部、腹部與尾部。它開始被拼湊,頭部與腹部、腹部與尾部,最後,拼湊停留在頭部與尾部。女人很滿意,她重新構造了一條適合放在她生日的餐桌上的魚,而剩下的腹部,足夠她們一家三口應付另外一頓晚餐。
        衛生紙:女人的業務內容是衛生紙,檢查貨版、出提貨單、調整貨存、聯繫客戶、討價還價。女人的家中也堆滿各種牌子的衛生紙。當兒子哭著對女人說女朋友生了他的氣,女人隨手拿出一捲衛生紙遞給了兒子。
        白鴿:自男人患病後就經常流連於天台,用鋪滿手掌的飯或米餵白鴿。但是白鴿從來都沒有飛來。男人仍然堅持去餵,把飯或米灑在天台上。男人去世了,這時白鴿才飛來,一大群地停在天台上休息。
        鮮花:孫家闔府一同去郊外遊玩,種菜、放風箏、打麻將。男人獨自一個人到處摘花,黃的、紫的、紅的。男人把紅花送給了女人。男人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凝望著女人時,他也在摘花。
        女人的半生都在奔波。她的時間很趕,每天下班後就要趕回家中照顧家人;她的時間不趕,可以為節省一百元而花半小時等待一條魚死去。女人埋怨丈夫不追討小叔曾經借過的錢,但沒有責罵。女人等待破舊的房子可以拆遷,但沒有期望。
        女人曾經說過,工作是她的最愛,她不會放棄。公司電腦化後,女人那從不記錯事情的人腦開始被遺忘。直到有一天,電腦罷工了,女人的人腦應付了所有業務。女人辭職了,女人明白腦可以被代替,但心不行,她要回家了。
        男人的一生最輝煌的時光就是當空軍隊長的日子。他曾經養過白鴿。現在他可以每天都去餵白鴿,但是白鴿沒有飛來。等到白鴿飛來時,已經沒有人餵它們了。男人被家人帶去探望一位同隊老兵時,老兵一直記得隊長的彪炳戰績,但這些,家人都遺忘了,在老兵談得興緻勃勃時,居然呈現首次聽到的震驚。
        女人和男人終於與家人一同遊樂。女人打麻將,這是她最愛的娛樂,曾經被男人唾棄。男人把摘到的花送給女人,女人正在打麻將。大家都在種菜,女人在種菜,男人仍然在摘花。女人停了下來,看了看正在摘花的男人。男人也停了下來,看著女人。這是女人和男人最後一次對望。
它們都見證著這些故事,記錄著這些回憶。只要某一天看到它們,一切自然再現眼前。

        三
        人生從來都沒有取回他們的選擇,只是他們自然為了某些因緣而放棄某些選擇。
        這些選擇使他們的身份與往昔不再一樣。
        女人主動放棄了「胡小姐」的身份,男人被動放棄了「老爸」和「阿爺」的身份。
        大嫂與老爺,中年與晚年,女人與男人都重新活了一遍。



        有人認為《女人四十》這部電影講述了香港女性在家庭和工作中的掙扎,並且揭示了當時老年人安老問題未被重視的社會現實。但對我而言,最深刻的是人的成長。人到中年,似乎已經沒有更大的空間再去改變。但是大嫂在這個中年時刻,才經歷了使她脫胎換骨的成長。以往討厭老爺便避而不見的那個孩子氣的女人,最終成長為唯一能夠體會老爺心情的女人。大嫂的身份沒有轉變,但身處身份之內的人已經對這個身份有新的理解與詮釋。老爺作為一個驅使大嫂成長的人物,訴說著老年人的寶貴:雖然身軀已經年老,但歷練與經驗永遠都會留在世上,幫助中年人成長。老年人的社會問題不只如何安身,更在於如何把他們的回憶安放在一個適當的位置,讓中年人參考。這個從中年到晚年的過渡,身份的充盈,也是人生最寶貴的過程之一。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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