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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善美--The Sound of Music

音乐之声/仙乐飘飘处处闻/真善美

8.1 / 261,473人    174分鐘

導演: 羅勃懷斯
編劇: Richard Rodgers Oscar Hammerstein II
演員: 茱麗安德魯絲 克里斯多夫柏麥 Eleanor Parker (Ⅰ) Richard Hayd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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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註銷]

2010-05-14 06:08:02

教堂的圓頂上飄過一朵雲


貼一篇零五年的舊文。音樂之聲曾是我物質與娛樂雙重匱乏的高中時代最真摯的喜愛。沒有理性分析,都是直觀感覺。後面是Mint做過的回覆,我覺得比我的正文要好。



我經常喜歡用一個比喻,我說,某某做某事像履行一樁宗教一樣虔誠。

我一直認為人是必須有信仰的,人應當有一樁宗教維持自己。

這種宗教與政治無關,僅僅是為著心中的愛或者悲憫有所依傍。宗教無論它怎樣演變,總是起於善的,而這很好。它被認為是所有愛意或善意的原因和過程,正如基督徒把愛歸結為基督所賜,穆斯林把善歸結為安拉,甚至人類所不得不罹受的苦難,也被類比成基督受難,然後大家在苦難面前合上雙眼,虔心等待三天以後的基督復活,那種劫後重生的狂歡。

雖然我承認宗教並不是生活的全部,正如等待並不是面對災難的唯一方式,但我很願意把這裡的宗教等同於信仰。人得有精神支柱,有了信仰的支持,然後去做,像克里斯朵夫一樣,去相信,去實現,才能面對生活的真相,並且努力生活,雖然我不得不承認,堅強如約翰·克里斯朵夫者,仍然沒有外在的信仰。他獨自生活,並聲稱在思想上不受任何猛獸欺壓。

但羅曼·羅蘭是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他的宗教觀念的:他構造了克里斯朵夫與鄰居高爾乃依神甫的對話。這段渾身散發著睿智光芒的論述,為了表達我對它的深度贊同與景仰,我願意用稍長的篇幅來引用它:

 

 「在克里斯朵夫方面,他也覺得一顆偉大的虔誠的心猶如美妙的音樂,在他心中喚起遙遠而深沉的回聲。凡是天性剛毅的人必有自強不息的能力,也就是生存的本能,掙扎圖存的本能,好比把一條傾側的船划了一槳,恢復它的平衡,使它衝刺出去;——因為有這種自強不息的力量,克里斯朵夫兩年來被巴黎的肉慾主義所引起的厭惡與懷疑,反而使上帝在他心中復活了。並非他相信上帝。他始終否認上帝,但心中充滿著上帝的精神。高爾乃伊神父微笑著和他說,他好似他的寄名神一樣,生活在上帝身上而自己不知道。

『那末怎麼我看不見上帝呢?』克里斯朵夫問。

『你好似成千累萬的人一樣:天天看見他而沒想到是他;上帝用各種各樣的形式顯示給所有的人:——對於有些人就在日常生活中顯示,好像對聖·比哀爾在加里萊那樣;——對於另一些人,例如對你的朋友華德萊先生,就像對聖·多瑪那樣用人類的憂傷與憂患來顯示;——對於你,上帝是在你的理想的尊嚴中顯示……你早晚會把他認出來的。』

『我永遠不會讓步,我精神上是自由的,』克里斯朵夫說。

『和上帝同在的時候,你更自由。』教士安安靜靜的回答。」

 

宗教本身並不復雜,我想,它所提供的僅僅是一種解釋世界的可能性。而這種可能性恰恰是愛,或者我更願用悲憫這個詞代替。宗教本身就是試圖表達對生命的一種原初的尊重,博愛一切生命,用大愛觀照萬物,悲憫眾生。這可能浸透了過多佛家的思想,但我相信這是一切偉大的成型的宗教所最終確定的主題。使宗教複雜化的是借宗教做大旗的政治,借宗教的分歧,來屠戮世界。這比給克里斯朵夫扣上共和黨音樂家的帽子更可笑。所以我寧願相信所謂的平民宗教,或者可以替換成個人信仰,它或許更真實,更接近宗教在誕生時的真相。畢竟宗教誕生於人,並且是人類文明的少年時期比較純潔比較活潑比較真實的人。正如我比對後來的程朱理學,更熱衷於那個原初的溫情的孔子一樣。雖然給儒學披上一件外儒內法直至外儒內理的皇帝的新衣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何況自但丁叩開了文藝復興的大門,洞天石扉,訇然中開,人性解放的濫觴從此結束了禁慾主義對歐洲的統治。人們呼吸著自己的信仰,感覺無比幸福。

這正像《the sound of music》里極端矛盾而痛苦的瑪麗亞因掙扎於對上校的愛與對天主的誓言中間無法選擇而終於逃回修道院後,那個慈愛而睿智的修道院長,與她的一段對話。在這裡我不得不再次以引用的方式來掩飾我個人語言表達的蒼白:

 

「這就是讓我苦悶的地方。是天主派遣我去那裡的,求得了他的愛將已經是錯了,我不能留在那裡,真的不能。此刻我準備立下我的誓願,請幫助我。」

「瑪麗亞,愛情也是神聖的。你對愛有很大的包容力,而現在你必須了解的是天主要你如何貢獻你的愛。」

「但是我曾發誓終生服務天主,我將終生奉獻於他。」

「女兒,假如你愛這個人,這並不表明你對天主的愛少了。」

 

   事實就是如此。正如修道院長後來所說,修道院的牆壁不是用來逃避問題的,她必須學會面對,學會按照她自己的命運生活下去。這才是生命的意義。在鏡頭所正對的方向始終可以看見晦暗的燈光下耶穌受難圖若隱若現,而修道院長卻通體散發出一種白色的光芒,在她安詳地對瑪麗亞講述的時候。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屬於一種暗示,修道院長在這時成為耶穌佈道的替代者,向一個普通人滿懷愛意地布授生命的要義。

   我想,這才是一個普通人接受宗教或者信仰的最終原因。用它去解釋世界,並且依傍它而生活,把信仰作為自己最崇高的目的,並且布散它,直到用信仰孕育的精神感化另一個生命。這種生活無疑是美好的。

   因此《the soundof music》作為電影有史以來對愛的最好詮釋,用宗教之美與善作為貫穿始終的主線,用一系列因真而美,由美而善的故事,完成了對信仰的完整表達。像後來的好萊塢經典結局一樣,善良的人最終迎來了艱難的奇蹟。這是美好的結局,是有所信仰帶來的最終幸福。導演在安排這個結局的時候,一定是懷著悲憫之心看著這些善良的人們,不忍讓他們的善良受到傷害,才讓奇蹟出場。然而我寧願相信美好的結局,是它讓生活充滿意義,並且正因為信仰的支持,才使奇蹟的出現有了它的可能。

   因而正如我開頭的比喻,我對待信仰正如履行一樁宗教一樣虔誠。人得有所信仰,像克里斯朵夫一樣藉此生存藉此衝刺,藉此履行生命的責任,不卑不亢地仰望信仰,藉此生活;卻又絕不匍匐,像瑪麗亞一樣面對生活的真相,有所希冀有所嚮往,接受生命享用生命,因信仰的存在而敬畏生命,傳播愛意,在艱難的時刻記得等待奇蹟的曙光。

   只有這樣生命才能既不卑微,又充滿慈悲。

 

   《the sound of music》里我印象很深的是這樣一句話,當主關上門時,他會打開一扇窗。WhenLord closes the door, somewhere he opens the window.

   同樣給我深刻印象的是修女們接近天堂的合唱。她們的聲音幪著一層由於愛與被愛而顯得乾淨聖潔的光芒。

   這讓我想起信仰。有純粹的完整的信仰的人有多麼幸福,正像教堂的圓頂上飄過的一朵雲。風動它行,風靜它停,安安靜靜地履行作為一朵雲應盡的義務,並且快樂地生活著,俯視著世界;離教堂的圓頂不太近,也不太遠,可以時常聽得見鐘聲,時常聽得見修女教士們通往天堂的唱詩和禱告,也時常可以飄走,享用自由。這多麼幸福。

 

                                                                2005-2-7 12:48

 

後記:

長久以來我一直為羅曼·羅蘭筆下的約翰·克里斯朵夫所激動。火一樣的,屬於年輕的鬥爭和信仰。一樣長久的感動著我的是《thesound of music》,我反覆地,一遍又一遍地看這部電影,先是為它的音樂著迷,這是無疑的,正如羅曼羅蘭曾引用過的,要是一個人,聽了樂器的美妙的和弦,或是聽了溫柔的歌聲,而不知道欣賞,不知道感動,不知道從頭到叫得震顫,不會心曠神怡,不會超脫自我,那麼這個人的心是不正的,醜惡的,墮落的。後來是為了這其中人與人之間純潔的美好的善意與愛意,正如我所表現出的,我是個容易被愛意,尤其是深沉的愛意,打動的人,這愛意當然包括情節里始終貫穿的特瑞普上校對奧地利深沉的愛。再後來不自覺地,我開始試著對這部影片進行思考,企圖找出它與羅曼羅蘭筆下的這個偉人所以激動我震顫我的相同的原因。

我希望我所寫下的可以準確的表達出我的思考過程和結果。由宗教的信念催生的信仰,由信仰而產生的善與愛,是我試圖去表達的中心,也是我所找到的它們能夠給我深切影響的原因。

我希望我的尋找是正確的。當然我更希望一段時間之後自己回頭看看寫下的這些時,認為它是荒謬的,淺薄的。因為那意味著我的思想在前進,我並沒有停止思考。

這才是更重要的。我們是思想著的葦草,我們要好好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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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克利斯朵夫,我沒有看過。從你的引文中看出他very religious但不希望屬於任何一種religion。同意你的想法:一個人得有個可以作為信仰的燈塔,才能在生活的波濤中行船。這個燈塔不一定是基督、安拉、孔子、或者佛陀,但是我分明地感到這些曾經為無數人導航的巨擘具有超凡的力量。我曾經——而且仍然有點——相信一個人可以在宗教之外接受自己信仰的導引。可是越來越感到心中漸漸升起另外一種聲音:宗教是信仰的家園。我猜測,高爾乃依神甫說與上帝同在的時候,精神會更加自由可能是對的。並且,我分明地感到各種主要宗教的精神是相通的,都是人心最深處的愛與悲憫的表現,不同的只是表達的方式。

《Sound of Music》也是我最最喜歡的電影之一。你印象最深的幾個片斷,恰恰我也感觸最深。Captain 的愛國,Maria的純真,修道院長的睿智,以及貫穿了整個影片的音樂、畫面和對白,統統讓人的心靈得到提升和淨化,但『上帝在此處關閉了一扇門,就會在別處打開一扇窗』、『修道院的高牆不是用來逃避』、『假如你愛這個人,並不表示你愛天主少了』等對話尤其令人震撼。的確,在講述『愛』的影片中,可以說《Sound of Music》講述的是 agape(拉丁文,上帝之愛的意思),其他多半講的是 eros(拉丁文,人類之愛、性愛的意思)。孔子說《詩經》『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可能說的就是這種同體大悲的精神。在日常的生活中,這種心靈深處的聲音很容易被各種事務掩蓋,所以古人『戒慎乎其所不知,恐懼乎其所不聞,如履薄冰,如臨深淵。』如此倘若仍然不能驚醒,就需要有《Sound ofMusic》之類的電影,需要有教堂,需要有佛像等等來時時提醒人們:去聽聽心底的聲音!

《阿甘正傳》也是我所喜歡的電影。也曾反覆看過幾遍。和《音樂之聲》比較而言,它的宗教意味稍淡一些,更接近日常的生活。當然《音樂之聲》也是非常接近生活的,只是音樂劇的形式使它不得不融入更多的浪漫色彩。如果說有一片雲飄在教堂的圓頂上空,那麼《音樂之聲》是雲端天使的歌唱,而《阿甘正傳》是地上常人的故事。天使唱的是未來,是畢生要去追求的方向;常人講的是當下,是此刻就要做的事情。

在逆境中,「須作浮雲往上看」;
在順境中,「路在腳下」。
所謂順逆,終究在於能否聽到心靈的聲音。在天使的歌唱中,我們要做應該做的事情;迷失於事務的時候,要多聽聽天使的聲音。讓教堂圓頂上的那絲浮雲與眾生同在。」
說完了。還不太盡興。
你信仰什麼呢?當人作為信徒站在上帝面前的時候,他所感受的不只是歡樂、自由和愛,還有悲痛、無奈和求助。人在解脫之前所承受的信仰絕大多數是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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