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現實主義的隱喻

《禁閉島》我看了兩遍。第一遍的時候，我以為我看懂了，結果再去豆瓣上看了一篇深刻的影評之後，覺得，我只「看懂了我願意看懂的那一部份」。

有人說它是導演馬丁·斯科賽斯的又一傑出作品。影片妙就妙在，如果你覺得主演萊昂納多沒瘋，基本上所有細節會支持你這一想法，或者，你認為主演萊昂納多瘋了，那麼那些細節也會支持這一想法。也就是說，你願意怎麼理解，就怎麼看懂，這是兩條平行的思路。可想而知，要把那些細節嚴絲合縫、並行不悖地安插在整部影片裡面，是件多麼考驗功力的事情。

然而，我想說的重點並不在此。從片中可以發現，萊昂納多飾演的男主角是一個內心很強大的人——強大到經歷了巨大的挫折之後，依舊能靠自我催眠而得到心理平靜；能靠自覺意識去驅散逝去的前妻在他心中的幻象；能通過蛛絲馬跡探查別人的口風，並反偵察；……

也就是說，從通常意義上來講，他是一個懂得內心康復術的、智商高、有相當理性的正常人。就像，你我。

影片中有兩段話給我留下異常深刻的印象。

第一段是這樣子的——

當萊昂納多飾演的男主角奮身爬下山去救他的搭檔chuck時，無意中發現了女醫生Rachel，Rachel告訴了它島上精神試驗的真相，也就是說萊昂納多飾演的Teddy是被騙到島上來要進行大腦局部切除術的，這個「真相」令他將信將疑。臨走，還不忘回頭問女醫生Rachel有沒有看到他的Partner：Chuck（從另一層意義上可以理解為他是主治醫師Dr. Sheehan）。女醫生Rachel嚴肅地告訴他：you have no partner.

後來在塔頂結局前交鋒的時候，萊昂納多還在執念於他消失了的Partner Chuck，這回，連精神病院長也告訴他：you have no partner.然後曾經冒名的Chuck以主治醫師Dr. Sheehan的身份出現……

——是啊，他怎麼會沒有partner呢？明明他們倆是一起來島上的呀！明明他一直跟在他左右如左膀右臂啊！明明他們兩個共度暴風雨之夜，曾經相依為命啊！明明是Chuck最先告訴他事實真相的呀！……

是的，但是他本來就是沒有partner。

不論他是警察搭檔Chuck也好，精神病主治醫師Dr. Sheehan也罷。他不過是萊昂納多飾演的男主角希望的、附屬於他的那個人，是自己身上的倒影，或者相對的那個存在。那個人，從來都不是那個真正獨立完整、與他力量上相互依存的人。萊昂納多飾演的主角是瘋了也好，沒瘋也罷，從來就是靠他自己強大的精神力量在支撐。所謂partner，只不過恰好是那個地方應該出現個人的時候，有個人在那裡罷了。他其實始終是一個人在戰鬥，始終是一個人。

第二段出現在影片的末尾——

萊昂納多飾演的男主角對身邊的的「partner」說：

This place makes me wonder… 這個地方讓我好奇

which would be worse？到底哪種情況更糟

To live as a monster… 像怪獸一樣活著

or to die as a good man 還是像一個正常人一樣死去

我個人認為，這句話充滿了編劇、導演對整篇故事的隱喻——這個社會，或者說我們這個人生，到底哪一種情況更糟糕？——是舉世皆濁我獨清地像怪人一樣痛苦地活著，保持自我意識，更痛苦？還是庸庸碌碌從眾，像一個正常人那樣磨滅了自我意識那樣，生不如死更痛苦？

我不知道。糾結……

莎士比亞有一句經典名言：

All the world 's a stage, and all the men and women merely players. They have their exits and their entrances; And one man in his time plays many parts.

即使一個人在生命中的一個時期只有一個角色，那他是否僅僅在上演一個故事呢？

我們的人生就像這個影片的故事一樣，我們自己的人生故事，明明是一個故事，卻可以從兩個完全不同的方面來理解和描寫。

就像西方歷史上第一個斷頭女王，斯圖亞特王朝的白皇后瑪利亞一樣，有人寫她的故事寫成驚天動地悽美的愛情故事，材料鑿鑿；有人又將她描寫成冷酷自私縱慾的女人，同樣言之有據；就像《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一樣，既可以拍得色彩斑斕而又悲愴，又可以將它描述成一個充滿求生慾望、積極向上的故事。

如果我死了，我的故事又會是什麼樣呢？

該死的語言！你在描述一些東西的同時，就在抹殺另一些東西。

還是秦始皇和武則天做的地道——不允許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