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長地久》終會盡

     一說起劉鎮偉，諸多的影迷總是滔滔不絕贊起《大話西遊》和《東成西就》，貶起《天下無雙》和《情癲大聖》，誇起葡萄帶來的大眾痴迷波瀾壯闊的愛情，忽視技安筆下零星小眾摯愛的愛情，一如這兩部小成本作品的《天長地久》和《都市情緣》，這裡只說前者。

    新千年前那幾年是「大眾小資們」 茁壯成長的好年頭，也正是他們言必稱昆德拉和王家衛的時候。王家衛當年邀請劉鎮偉為《阿飛正傳》寫劇本，但寫成後幾經刪改都沒被採用，王終於選擇了不要劇本即興發揮的性格執導方式並開始一次次席捲金像。而從不浪費好資源的技安同志就拿著這個原始劇本在天幕旗下拍了一部自己的《阿飛正傳》——《天長地久》，沒有較勁的意思，因為他是王家衛在圈內最好的朋友。

    天幕的老闆劉德華正好也演過王家衛的《阿飛》，但在《天》中的形象卻是類似《旺角卡門》中的那個經典浪子，他曾坦言是杜琪峯讓他覺得自己還可以穿西裝演戲，劉德華在《孤男寡女》前是一貫演浪子的，《天若有情》、《至尊無上》、《龍在江湖》、《烈火戰車》一路走來，甚至那首曾被我們里奉為經典的《浪子心聲》，他演得出浪子的年輕氣盛也為人灑脫，狂放不羈卻重情重義。劇中的他認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情是自己擺不平的，年輕和力氣就是自己最大的本錢，「你玩我，玩得起嗎？」——這就是勝稜角分明的處世哲學，

   電影是從方德勝（劉德華）的女兒追尋父親的死因開始的。勝在調景嶺長大，那是敗退的國民黨老兵們在香港繁衍的邊緣之地，他人帥，更會哄女孩子（尤其是那個用鏡子做照片的橋段在當時處於錄像廳年代的我們記憶深刻，於是便被初中時班上早熟的男生們廣泛應用過），而那個小地方所有的適齡女青年都為長髮飄飄的他所傾倒。

    當然這也包括了汽水小店的阿玲（劉錦玲）。晚上是她最開心的時候，因為通常在這個時候會接到勝哥打到店裡來的外送飲料電話，雖然每次送去幾乎都會看到勝哥和不同的女人在一起，但這並不妨礙她每天仍然可以做著自己的蠢蠢少女夢。古龍說，浪子是寂寞的，浪子的心也是常人無法理解的。雖然交過的女朋友好幾打，但他卻偏偏看中了這個相貌平平的汽水店小妹，看到被照相館老闆貼在櫥窗的那張玲的照片他會用手直接砸掉玻璃，在他心中，玲是屬於他一個人的，但他並不知道，照相館老闆也在暗戀著玲。

    然而鴻鵠必定要翱翔在更廣闊的天空，勝就是那隻鴻鵠，而玲的猶豫讓這段戀情看起來似乎沒有開始就要結束，他們成為了兩條平行線。勝來到香港，從跑龍套開始，想靠自己慢慢打拼，但現實的競爭與殘酷終於還是投靠了蘭姐（吳家麗），被捧做電影公司新片《天長地久》的男主角。而平行線的另一條，玲則是去香港找勝，被勝的時任女友不冷不淡的態度擊潰，卻無意中被電影公司老闆雷公（方平）認作乾女兒，也被捧為《天》的女主角，兩條平行線又開始有了交點。

    典型的江湖片格局，但卻是非典型的劉鎮偉式愛情，沒有絕代佳人和蓋世英雄，也沒有「愛你一萬年」，勝和玲都很普通，他們愛的更短暫。葡萄在這裡拋棄了慣有的無厘頭和天馬行空，場面調度也沒有刻意追求難度，卻難得的認真去講兩個年輕人簡單又纏綿的愛情故事。雙方分別背著蘭姐和雷公在一起偷偷交往，只有返回調景嶺才讓他們完全放開，去當年那個小照相館拍照，勝借電台DJ道出對玲的真意，騎著腳踏車穿梭在掛滿大大小小青天白日滿地紅旗的狹窄街道，身後傳來那首意猶未盡的「At the End of the Rainbow」，夜空中升起絢麗的煙花，著實展現出了傳說中的黃岳泰的鏡頭感和譚家明的剪接力。

    生活終於是殘酷的，當玲發現自己懷孕時，紙沒能包住火，稚嫩的戀人終究在外力之下被迫分開。為了勝的前途，或者說是生命，玲選擇了不見，勝卻苦苦要求相見。感覺對控制他們力不從心的雷公和蘭姐都紛紛祭出了陰招，先是玲誤以為勝被害死便一意殉情，後是勝在拍戲時悄悄鬆開保險繩藉以在黃泉路上追上玲，誠然，二人一起同赴黃泉就是一處現代版的《梁祝》，足以賺的觀眾眼淚，技安在這裡的處理方式更讓人扼腕嘆息，天不遂人願，不能做比翼鳥，也不能做連理枝，勝活了下來，但卻全身癱瘓，自此陰陽兩相割。


    很多年以後，在黃精甫《江湖》中的劉德華也是長髮造型，讓人很不習慣，殊不知這也許是年輕導演對《天長地久》里那個老阿飛形象的懷念和致敬，華仔也有一頭長髮的經典螢幕形象；劉錦玲之後就很少做過電影女主角，上一次看到她稍微出彩的角色來自《神探》；方平仍然做著監製，有時會客串一下那些讓人恨得牙癢癢的反角，今年還去金像獎頒獎現場安慰了老來得獎的老伴鮑起靜；而那個飾演勝女兒的徐濠縈後來成了陳奕迅的著名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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