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心
2010-05-25 21:52:19
西遊聽雨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蔣捷《虞美人·聽雨》
如果說,有一部電影能像一生去聽的雨那樣,讓我反覆去看,那無疑是《大話西遊》。
第一次看《大話西遊》是小學畢業的那個暑假。哥哥買了村裡的第一台VCD,某天從碟店租回《大話西遊之仙履奇緣》。平房裡擠滿了人,笑得前俯後仰,角落裡的我也笑得眼淚直流,當然,那不是悲傷的眼淚。後來,我就有了個叫紫霞的侄女。
《大話西遊之月光寶盒》是初中時在錄像廳看的。週末一個人坐在烏漆抹黑里,一看就是一整天,沒人交流沒人分享,只是靜靜地,放肆地,暢意地笑著,心裡默默記著那些經典的台詞。
高中時家裡也有了碟機,週末回家從碟店租了完整的《大話西遊》慢慢欣賞,背下經典橋段後和同學們一起模仿,神侃海聊。那時候的我少不經事,未解風情,所以只是誇張地笑著,學著無厘頭,完全不能體會其中的悲意。那時的我,還只是腳底板沒有三顆痣的至尊寶。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第二個大一,我遇見了給我三顆痣的女人。她給了我愛情,給了我希望,給了我快樂,也給了我痛苦。當我漸漸明白什麼是愛情的時候,她卻轉身離去。
「苦海泛起愛恨,在世間難逃避命運。相親竟終不可接近,或我應該相信是緣份。」
紫霞,一個美艷得不可方物、天真的惹人憐愛、痴情得令人心疼的女子,只羨鴛鴦不羨仙,相信緣份最大,誰能拔出她手中的紫青寶劍,就是她的如意郎君。當至尊寶無意中拔出後,她死死地認定他就是命中注定的那個人,無可救藥地愛上他並願意為他付出一切。造物弄人,至尊寶所愛非她,她只能在他心裡留下一滴眼淚。
「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踩著七色雲彩來娶我。我猜中了開頭,可我猜不著這結局。」
悲劇的是,這個蓋世英雄是她一手造就的。在她沒給三顆痣之前,他只是個小山賊,但能愛能恨;在她給了三顆痣之後,他變成了蓋世英雄,卻已經沒有七情六慾。紫霞雖已成為他的最愛,但他已經無法去愛,結局只能是她以死來成全他。
落日,黃昏,風沙,城樓。南柯一夢,又一個輪迴。為了償還情債,那附身的深情長吻,竟看得我淚流滿面。
「曾經有一份真誠的愛情放在我面前,我沒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時候我才後悔莫及,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如果上天能夠給我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我會對那個女孩子說三個字:我愛你。如果非要在這份愛上加上一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
可惜,我沒有月光寶盒,無法一次次穿越時光回到過去重新開始,所以只能後悔莫及,心中悲愴至極。我終於體會葡萄所說的,他拍的不是喜劇,而是悲劇!
在大學即將畢業的關頭,再次看這部電影,又有了更深的感受。至尊寶在最後終於斬斷一切戴上緊箍咒,肩負起西天取經的重任,成為蓋世英雄。他不再是逍遙快活的山賊,不再是能愛能恨的凡人,不再有七情六慾,不再有喜怒哀樂,頭上的緊箍咒緊緊地束縛了他,讓他淪為取經的工具,好像一條狗。即將走出象牙塔墜入滾滾紅塵的我們,又何嘗不是這樣呢?我們也要帶上隱形的緊箍咒,不再率性而為,不再我行我素,不再詩意盎然,不再激情勃發,不再敢愛敢恨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無法睡得天昏地暗,無法喝得一塌糊塗,無法看一天的電影,無法玩整天的遊戲……淹沒於日復一日的卑微工作中,耗盡年華。
「生又何哀,死又何苦,等你明白了捨生取義,你自然會回來跟我唱這首歌的!」我們無可奈何地唱著,唱著,眼淚在臉上肆虐。
再過幾十年,等我也到唐僧的年紀,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再看《大話西遊》,也許不喜不悲,彷彿那冷雨,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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