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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日將盡--Remains of the Day

告别有情天/长日将尽(台)/去日留痕

7.8 / 84,547人    134分鐘

導演: 詹姆士艾佛利
演員: 安東尼霍普金斯 艾瑪湯普遜 休葛蘭 琳娜海蒂 克里斯多夫李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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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livia1995

2010-05-29 07:53:03

大英帝國的瑰寶


    倫敦的大英博物館 British Museum是與巴黎羅浮宮 Musée du Louvre、紐約大都會博物館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齊名的世界三大博物館之一,可以想見其館藏之豐、之精,從四千多年前的古埃及文物,到現代著名藝術家的畫作,均有收藏。你可以說,裡面有很多是掠奪來的,從埃及、從希臘、從非洲、從亞洲,當然來自中國的也有不少(包括沒有展出的)。二戰後的英法齊齊淪落,科學、技術、金融均被小毛頭美國超越,可以想像他們內心的憋屈、憤恨、不屑、反感,以及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心酸(還有點酸溜溜的意思)。
    照實說,美國是英法的仔,是真的,哥倫布發現美洲大陸,其上的印第安土著早被西班牙強盜砍光了,加上水土不服、天花等流行病,西班牙的衰落等,後起之秀英國、法國相繼瓜分了北美洲;而先前熊勢的法國又被更雄起的英國趕到了加拿大魁北克等冰天雪地的荒涼之處。不研究歷史了,總之,在完全沒有美國這個東西之前,英國人早已在現在美國這片土地上掙扎生存過百年,是他們的後裔建立了美國,發展壯大了美國。盡人皆知的是,初期到美國的都是英國政府不待見的人、在英國活不下去的人和流亡逃竄的叛逆者,也就是在英國所謂的下等人。一幫窮途末路之徒,在蠻荒的美洲大陸,通過300多年的時間,居然折騰得風生水起,曾經的「日不落帝國」當然難以釋懷,嚥不下這口氣啦。
    儘管全方位地無法與美國抗衡,很多時候還不得不看美國人臉色行事,比如北約、歐盟、軍事聯盟、金融體系等等,但在非常個性化的藝術領域,英國人仍然希望強撐著最後的一點尊嚴,在守得住的這塊領地上,頑強地保持住大英帝國悠長、深遠的文化特徵和藝術魅力。

    電影、戲劇確實是門奇特的藝術,無關富貴,只關才華。看過伊朗電影《小鞋子》(The Children of Heaven,1997),完全不需多少投入的貧民生活片,但一樣可以透露出人性光輝。電影的精彩,來自創作者對普羅大眾的關注和思考,對客觀事件公正傾心的反映,對事件意義獨特敏銳的反省。
嗨,扯遠啦。今天想說的,是兩個才華出眾的英國演員以及他們合演的兩部電影。
    英國紳士崇尚Ladies first,但我要先說這位紳士。安東尼•霍普金斯爵士Sir 安東尼 Hopkins比父親還大一歲,出生於英國南威爾斯。如果你的第一部霍爵士電影是《沉默的羔羊》(The Silence of Lambs,1991)的話,那你會完全留下一個被曲解的霍爵士的形象,不幸的是我恰好就這樣接觸到了他。這部電影的精彩自不待言,霍爵士帶給我的是凜凜冷酷的英國紳士面孔下透徹的驚悚和顫慄。Jodie Foster在訪談節目裡說,霍爵士在拍戲時,要貼著她的臉,嘴裡發出「嘶嘶嘶嘶」的聲音,真的好害怕。1991年霍爵士憑《沉默的羔羊》獲得奧斯卡最佳男主角,成為又一個登上影帝寶座的英國人。
    霍爵士在我心目中形象的改變,來自他的《燃情歲月》 (Legends of the Fall,1994)。毋庸置疑,這部電影應該算是Brad Pitt的電影,但我認為霍爵士和茱莉亞 Ormond兩位英國人更好地詮釋了角色本身內心高貴、堅持、輾轉的性格。霍爵士略略帶點口音的英語,以及那份無以言表的父愛,讓我心動。接踵而來的是他的《第六感生死緣》(Meet Joe Black,1998),那份暮年之軀對生死的超脫、對女兒的留戀、對事業的執著,霍爵士拿捏得恰到好處。而皮特對死神的精準演繹讓影片分外光彩,把個商業片弄得大片一樣。當然導演也牛X的很,是《聞香識女人》(Scent of a Woman,1992)的導演馬丁 Brest。
    是在看過了《人性的污點》(The Human Stain,2004)、《漢尼拔》(Hannibal,2001)、《國王班底》(All the King’s Men,2006)這麼複雜、頭疼的電影后,才接觸到另外一種霍爵士的螢幕形象,等下再說。
    在介紹《成為簡》的後記里提到的《理智與情感》中,艾瑪•湯普森Emma 湯普生以精彩的改編劇本贏得了評委和觀眾,並以此獲得了金球獎、奧斯卡最佳劇本獎。我的第一部艾瑪的電影記不得是什麼了,看得不多,《因父之名》(In the Name of the Father,1993)應該從TVB Pearl看到過,但那會兒還比較年輕,完全不能欣賞既不美麗又不柔情的艾瑪。還是因為從Hugh Grant的電影,不斷地看到這個骨骼壯大、面容深刻、大眼凌厲的中年婦女扮演各種忍讓、克制、賢淑的角色,特別是劍橋畢業的她的英語太好聽了,清晰透徹、音韻流暢、嘴形優雅,比那個牛津畢業的Hugh更讓我好好地認識了倫敦英語。她在《理智與情感》中多年忍耐之後面對Mr. Ferrars衷情表白時難以抑制的抽泣、她在《真愛至上》(Love Actually,2003)中面對丈夫偷情不得不強作不知,而在聖誕夜躲在臥室裡獨自流淚的淒楚,都讓我們看到了艾瑪對外表堅強、內心脆弱的女人的獨特理解和表達。她的角色從來都是淡淡的,流水一樣,她善於的是用言語,和隱藏在言語中婉轉的語氣和語調,配合飽含言語的眼神,傳情達意。

    霍爵士和艾瑪合作了兩部電影 -- 《霍華德莊園》(Howards End,1992)和《去日留痕》(The Remains of the Day,1993),兩部電影均由Merchant-Ivory公司出品,詹姆士 Ivory導演,幾乎是原班人馬,呈現出兩個不同時代的英國風情和人物心態。
    簡單說說電影。《霍華德莊園》台灣翻譯為《此情可問天》,改編自E.M.Foster的小說,這哥們的《看得見風景的房間》、《莫里斯的情人》都被詹姆士 Ivory搬上了螢幕,獲得巨大掌聲,裡面的那幾個演員也是翻來覆去了演繹了不同身世、不同背景的各個角色。《去日留痕》台灣翻譯為《告別有情天》,顯然是為了和《霍》劇構成姊妹篇。《霍》劇呈現的是英國貴族的各種嘴臉,《去》片則講述了貴族莊園裡僕人的感情波瀾。《霍》劇曾遍獲金球、奧斯卡、英國學院、坎城電影節等各種獎項,緊接而來的《去》片肯定是導演詹姆士為霍爵士和艾瑪量身打造的,他要讓觀眾看到,在《霍》劇中艾瑪用堅忍、克制的柔情讓Mr. Wilcox為其駐足,而在《去》片中艾瑪卻不得不對Mr. 史蒂夫ns的流水無情奮力斬斷情絲。在詹姆士導演的「陰謀陽謀」中,觀眾便有幸看到了傳說中的霍爵士那教科書般的精彩演繹,和艾瑪十幾年來留在觀眾心目中的落花柔情。

    《霍》劇里,霍爵士的角色並沒有深受震撼,倒是那個落魄、潦倒的年輕人Leonard Best未曾泯滅的詩意和書生氣,以及他「哎呀」老婆粗俗、淺薄的市儈,讓人感受到資本主義醜惡的陰暗面。任性而恣意妄為的海倫娜Helena Bonham Carter,比在《看得見風景的房間》里給我留下了更深的印象。很喜歡這個口音漂亮長相「怪異」的女孩,不知為什麼,就是覺得她長得比較怪,那麼小的臉,那麼長的大捲髮,扮演的角色都有那麼一點神經質、怪脾氣,居然被Tim Burton娶回家中,真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看《大魚》(Big Fish,2004)里那個陰森、恐怖的巫婆,就是這位嬌小姐扮演的,也只有Tim Burton這樣的鬼才,才能把老婆也當道具使用。《霍》劇中,艾瑪用她絕對的大度、寬容、體貼、周到,讓片中每位與她相處的人都熨帖妥當 – 對妹妹的遷就和容忍、對Mrs. Wilcox的細緻關心、對Best的熱心幫助、對Mr. Wilcox的體貼和柔腸,唉,為了這一大家子,看得我都替她神經緊張。特別是因為Best和太太的攪和,Mr. Wilcox嫌艾瑪的妹妹讓他出醜,要取消他和艾瑪的訂婚,在那個聚會散場的人前,艾瑪必須裝作和Wilcox先生和睦恩愛,她替未婚夫撣去衣服上的灰塵,有意無意地說上兩句笑話,故意曬笑他的無心之失;但客人都離去後,艾瑪匆匆回到臥室,跪在鏡子前掩面痛哭,這一連串的動作沒有太多著力的表演,就像由心而發的情感,一氣呵成。
    震撼都留給《去日留痕》了。在壯闊的二戰背景下,英格蘭鄉間別墅中男總管和女管家的小故事,才顯得那麼不動聲色、若行雲流水。兩人應該是上下級關係,對於男總管近乎苛刻的要求,年輕的女管家總有那麼一絲要挑戰的念頭 – 工作方式、工作理念上的意見相左,甚至針鋒相對;而對於男總管近乎清教徒的生活習慣,年輕的女管家就不單是挑戰了,而是要打破 – 時不常送上鮮花,告訴他「您應該多笑笑」,在日積月累的摩擦、挑釁中,他們都明白了對方的人格高尚、心懷坦蕩。
    女人總是率先捅破感情窗戶紙的那個人。那場戲,堪稱經典。黃昏時分,男總管臥房,他悠閒地捧著書假寐,她捧著花逕自來到屋裡。想必兩人已經可以容忍對方闖入私人空間裡,她沒有敲門啊。而後,她問他看的什麼書,這麼簡單的問題,他始終沒有直接回答,好好看看這一段,他為什麼不答呢?故意撩撥她,應該不是,這不符合他的性格。書的內容太尷尬?他說:這是我的隱私。嗨呀,真是屁話呢,不帶這麼掩飾的。而她還真是飆上了,步步緊逼的貼過來,把他擠到牆角,然後用雙手去掰他握書的手指,還有那眼神。從來沒有在電影中看到艾瑪有這樣的眼神和動作。再看霍爵士,男總管無奈中的心動,心動時的無奈壓抑,壓抑中的躍躍欲試,欲試前不得不的克制,就在艾瑪的步步緊逼中,升起又壓下,壓下復升起。從漂浮的眼神、身體的呼吸中,強烈地感受到他的內心掙扎。
    男人的冷血和冷靜傷害了她,最終也傷害了自己。他的不回應,讓她無地自容。她很快找了個替身,他們共事的最後一晚,她告訴他說要嫁人了,要離開了。他除了說Congratulations,別無他言。然而他去酒窖卻不慎打碎了酒瓶,竟脫口而出damn it,這是從未有過的衝動。他聽到了她即將離去前的哭泣,也是沒有敲門就逕自走進她的房間。連我都急得大叫:your last chance, please do something。沒有用,你看到的還是那個彬彬有禮,拽文嚼字的總管,面對滿面淚痕的她,面無表情地說著工作、工作、工作。

    唉,累死我了。二十年後,那個偶然顯現的機會,讓他驅車百里去尋她。那份衝動何曾有過?竟仍是「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這是我看得比較晚的艾瑪和霍爵士的電影,相對於他們以前眾多的角色,這部電影太特別了,特別到霍爵士自己都說,我非常喜歡《去日留痕》。我相信他十分懷念拍攝這部電影時,圍裹著他和艾瑪的情緒,是那份理性男女心中隱隱綽綽、欲動未動的心念,欲跳難跳的熱血,欲言又止的情懷,卻都化成了欲語還休的惆悵和無望。
    霍爵士和艾瑪,在我的觀影過程中,他們似乎從未以俊男靚女的模樣出現過,但因為這兩部電影的演繹,他們成了我心中的經典絕配。

    無意中觀看詹姆士 Lipton的《在演員工作室裡》講述霍爵士的那期。這是霍爵士第二次上節目,十年前是憑《沉默的羔羊》奪得奧斯卡影帝以後,而這次,這個男人已經算老人了。簡略地講了經歷後,他背起了威爾斯詩人Dylan 湯瑪士的詩,並模仿了Dylan的聲音。然後又背了葉慈的詩(全是詩歌啊),這老哥們仰著頭,隨性了張嘴就來,背到中間突然停頓了,他說:自己被感動得哽咽,讀不下去了。然後還給學生們道歉。然後突然說,想起來了,又接著背誦。完成後逕自微笑著,抹去眼角的淚花,丟下一幫美國演藝學院的學生們鴉雀無聲、目瞪口呆。完全不能想像,那個吃人的漢尼拔博士,竟然會被葉慈風花雪月的詩歌感動到流淚。老頭對凱爾特文化萬分自傲,據說他彈得一手好鋼琴,曾經與他合作過的茱莉亞nne Moore說,在片場每天早晨都是從鋼琴聲中醒來,他又在那兒彈琴了。一個年逾七旬的老頭,沒有家庭,沉醉於風花雪月裡,那是怎樣的一份情懷?順便說一句,老頭的訪談節目好玩極了,很幽默;他有著超強的語言模仿能力,台詞震撼、有力。我看過的幾個英國演員的訪談,Hugh, Kate都很幽默輕鬆,相反美國本土帥哥Matt Damon,Johnny Depp, Ben Affleck的就沉悶無比。美國人不是挺能白活嗎。對了,Meryl Streep的電影精彩萬分,但她的訪談也彷彿是擠牙膏,不太吸引。
    Emma的訪談沒看過,但據說她在金球獎領獎時,模仿Jane Austen的風格念謝詞,引來全場爆笑,請欣賞:
• Acceptance speech for Golden Globe for Best adapted screenplay (Sense and Sensibility, 1995):
Thank you very much. Good Heavens. Um, I can't thank you enough, Hollywood Foreign Press, for honouring me in this capacity. I don't wish to burden you with my debts, which are heavy and numerous but, um, I think that everybody involved in the making of this film knows that we owe all our pride and all our joy to the genius of Jane Austen. And, um, it occurred to me to wonder how she would react to an evening like this... [Puts down statue on stage, reads paper] This is what I came up with.
Four a.m., having just returned from an evening at the Golden Spheres, which despite the inconveniences of heat, noise and overcrowding was not without its pleasures. Thankfully, there were no dogs and no children. The gowns were middling. There was a good deal of shouting and behaviour verging on the profligate, however, people were very free with their compliments and I made several new acquaintences. There was Lindsay Doran of Mirage, wherever that might be, who's largely responsible for my presence here, an enchanting companion about whom too much good cannot be said. Mr. Ang Lee, of foreign extraction, who most unexpectedly appeared to understand me better than I understand myself. Mr. 詹姆士 Shamis, a most copiously erudite person and Miss Kate Winslet, beautiful in both countenance and spirit. Mr. Pat Doyle, a composer and a Scot, who displayed the kind of wild behaviour one has learned to expect from that race. Mr. Mark Kenton, an energetic person with a ready smile who, as I understand it, owes me a great deal of money. [Breaks character, smiles] TRUE!! [back in character] Miss 麗莎 Henson of Columbia, a lovely girl and Mr. Garrett Wiggin, a lovely boy. I attempted to converse with Mr. Sydney Pollack, but his charms and wisdom are so generally pleasing, that it proved impossible to get within ten feet of him. The room was full of interesting activity until 11 p.m. when it emptied rather suddenly. The lateness of the hour is due, therefore, not to the dance, but to the waiting in a long line for a horseless carriage of unconscionable size. The modern world has clearly done nothing for transport.
P.S. Managed to avoid the hoyden Emily Thompkinson, who has purloined my creation and added things of her own. Nefarious Creature!
Thank you.
        
      絕對出人意表的答謝詞,比結結巴巴thank一堆人強百倍吧。所以有些人只能是演員,而她是才華橫溢的藝術家。
        
Ps. 再看一遍《霍華德莊園》,才發現,Mr. Wilcox在豪宅里向Margaret求婚,最後是擁抱了她的。終於吐出一口長氣,《去日留痕》里艾瑪所有的怨恨和遺憾,都可以彌補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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