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的公牛》之美國夢的悲劇

1

傑克.拉莫塔，這位綽號「憤怒的公牛」的拳王，哀求妻子開門，衝進家裡找出冠軍腰帶，「呯呯呯」地大力鑿它，將上面鑲嵌的珠寶鑿出來。
然後他拿了這塊珠寶去當鋪要求贖壹萬美元，當鋪師傳說：你那條冠軍腰帶比這值錢多了......。
傑克.拉莫塔哀求：那麼，就給幾千吧？

為了這條冠軍腰帶，傑克.拉莫塔長期艱苦訓練，在蒸氣室裡跑步，一口水也不喝：那麼饞嘴，卻長期節食，牛排嚼一嚼要吐出來；美色目前，他將一紮冰水倒進褲襠......。這條冠軍腰帶，是他的夢想，他以為憑自己的實力可以實現自己的夢想，一次又一次地拒絕和黑社會合作。可是，現實是，比賽中他明明佔上風，卻一次又一次地被宣佈輸了比賽。為了這條冠軍腰帶，最後他只好出賣自己的信念，低頭向黑社會投降，在當他經理人的哥哥查理牽線下，接受黑社會的操縱，從而獲得了冠軍賽的資格，贏得了這條冠軍腰帶。

現在，他將這條冠軍腰帶砸爛，只為扣出上面一小塊珠寶，可以贖點錢為他付保釋金。
這真是莫大的諷刺！不光光是對傑克.拉莫塔，而是對整個現實社會。
一個有才能、有天份、有志氣的人，堅持獨立人格和個人尊嚴，妄圖以自己的實力，要想取得成功，是難於上青天的。
只有放棄信念，同流合污，才能身登龍門。然而，這戒一開，人就往墮落的道路上狂奔。（希金斯也在狂奔～）

這位拳王最後淪落為肥胖的脫口秀表演者，在小酒吧里娛樂寥寥可數的聽眾，和半老徐娘的酒吧舞女交往。
眾叛親離，窮困潦倒。

影片結束時，傑克.拉莫塔對著鏡子「面對現實」，他能面對的現實就是：
查理，這都是你的錯，你是我哥，應該看住我，我會更輝煌，不該為那麼一點錢令我成為這樣的廢物。


2

和結尾同樣出彩的，是片頭。
星期天是movie time，我們家挑什麼片子這樣的小事由我決定。preview時，一點開《憤怒的公牛》（Raging Bull），片頭那《鄉村騎士》間奏曲的悠揚宛轉，黑白的拳擊場，三根粗粗的攔繩，孤獨的拳擊手披著袍在遠處一角跳動，畫面美麗得如中國水墨畫，再也不肯切換其它片子了。

《陽光燦爛的日子》就一直迴旋這曲《鄉村騎士》間奏曲，姜文應該是這部片子的fans。


3

看《美國往事》時，曾有一些影評，說這是典型的美國夢，我不敢苟同。麥克斯那樣的殺人放火為非作歹最後成功了，算什麼「美國夢」？這樣的狠角色，這樣無法無天的行徑，別說在美國了，隨便放在世界那個角落都可以成功吧？－－當然，除了在中國，敝上國再狠也狠不過Party，只有入Party才能確保成功。

而《憤怒的公牛》，確實在講一個關於美國夢的故事。出生於布魯克林區的窮小子，怎樣依靠自己的天份、才能和勇氣，一步一步登上拳王位置。當然，他也妥協，也放棄，但，這就是現實。然後，他淪落下去，毀於現實，也毀於他自己，他的無知、狂暴、嫉妒、放任......這是一出美國夢的悲劇。


4

1977年，馬丁斯科西斯（馬丁 Scorsese）事業、婚姻都陷於低谷，在嗑藥嗑到差點死的情況下，德尼羅（Robert De Niro）力說他拍這部電影，無論事業還是人生，都來一個振作。
樣片給《紅菱艷》(The Red Shoes)的導演麥可.鮑威爾(Michael Powell)看，這位英國的老導演說：那時候拳擊手套沒有這種顏色的......
為此，馬丁斯科西斯將《憤怒的公牛》改為黑白片。

有人說這部《憤怒的公牛》作為導演的教科書，在導演課程上講解。我也看不懂他什麼膠片什麼手法，這些讓是導演的觀眾去仔細分析，反正我個人將這部排在《計程車司機》之上，覺得它更具現實意義。現在我對馬丁斯科西斯很佩服，除了《無間行者》（The Departed）拍得像屎一樣，完全敗給港版的《無間道》，其它的片子，幾乎本本都叫好。真是盲目崇拜，唉!

好導演＋好演員。
德尼羅一直纏著馬丁斯科西斯，要他拍這部電影，因為他太想塑造這個角色了。
不說他在拳擊上的水平，怎麼得到傑克.拉莫塔本人的肯定。就光他的身型，一部電影里，突瘦突胖，我以為是化妝，猜測了半天。後來得知，他特地增磅五十多磅。這是真正、真正為藝術獻身，獻出一身豬肉。

查理的飾演者Joe Pesci，我們後來在許多德尼羅飾演的黑幫片裡看到他，比如《好傢夥》（Goodfellas）、《賭城風雲》（Casino）：矮小的個頭，喋喋不休的嘮叨，心狠手辣的手段，但大部份電影里，他都是德尼羅最忠實的夥伴。這種搭配，原來就源自《憤怒的公牛》。
拍《憤怒的公牛》前，Joe Pesci只是一名默默無聞的電視演員，德尼羅向馬丁斯科西斯推薦他時，他已乾脆不演電視了，跑到紐澤西經營義大利餐廳四年了。德尼羅真是他的伯樂。


5

最後說一說電影原型傑克.拉莫塔(Jack La Motta)。
這位老先生現在還健在，結了六次婚。1998年，他一年痛失兩個兒子：長子死於癌症，么子死于飛機失事。
電影里沒有拍到的事：他從小被父親捉來打拳取悅鄰居，鄰居扔下的錢，他父親拿去交房租。窮人的孩子，逼出來的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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