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柔情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從未像現在安靜，靜看你看得分明，是你叫我偷一刻高興，但偏偏不作聲；從未像現在安定，就似雨過等天晴......

音樂開始的時候，他抱她下樓。窄窄的木樓梯上，她像一個孩子一樣依賴地勾住他的脖子，事實上她本來就還是個孩子。那幾個月裡，他照顧她，陪著她，帶著她騎著單車一圈圈地圍著小修車鋪繞。這個時候的她像所有的小女孩子一樣看著他，沒心沒肺地笑，不用去回憶以前，不必去擔心以後。她說那是她最幸福的時刻。

時間倒退回她最初看到他的那一刻。她是個十幾歲的假小子一樣的還沒走出青春期小女孩，有一個沒什麼本事而且喜歡吹牛的老爸，有一個漂亮得像一朵花一樣的閨蜜好朋友。誰都有少不經事情竇初開的時候，即使是在砵蘭街這樣的地方長大也可以單純得以為一個男人就是所有，她喜歡的那個男人在夜攤上打黑拳，她用騙來的五千塊錢買他贏，在一旁吶喊：「可樂好棒！」而漂亮的好友嫻靜地站在一旁。她，和她，那個時侯都還年輕。最後當然是他贏了比賽。那個英俊的男人的目光在她和她的臉上轉了一圈，沒做停留。

這是一系列的老電影，十幾年前紅遍大江南北，直接導致了許多十幾歲的小孩子們把「義氣」兩個字掛在嘴邊，肩膀上貼張紋身紙就以為自己是陳浩南。可惜我沒趕上看。第一次看到這部影片實在寧海到上海的長途快客里，我幾乎看不下去。再過幾年，自己也在這個社會裡死撐，看完這部老電影，只是覺得蒼涼一片。

接下去是殘酷的開始。我想她一定知道生活很殘忍，可是到底還能有多殘忍？能夠親眼看著自己的老爸在眼前被活活打死？而自己卻渺小得不堪一擊？砵蘭街底層的小人物都生活得很艱辛，不論是枉死的老爸，被傷害的刀疤琪，母親重病的阿潤，甚至是那個讓人恨得咬牙切齒的鹹濕哥，當他衣衫不整地死在車裡的時候，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兔死狐悲的蒼涼。這就是他們的人生，生死存亡只不過是一線之隔。順便插幾句說說所謂的黑社會。《古惑仔系列》一開始就說了，它是因為香港拆遷建了大量的安置房，這裡的底層居民連最普通的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回過頭再看歷史就知道了，那時的香港還是殖民地，隸屬大英帝國，華人在政府部門永遠不會是那個發號施令的人。所以也可以理解為什麼香港回歸得那麼輕鬆如意，而TW卻總是拿不下來，因為住在跑馬山的人們也想要屬於他們自己的獨立意志，而TB的政要們玩四國大戰玩得正開心。）他們參加幫派，最初只不過是希望能夠互相依靠，不被外人欺負而已。

這就是古惑仔們的世界。粵語裡混黑社會的有一個稱呼，叫「爛仔」，很輕蔑的語氣。對於他們來說，永遠沒有明天的希望，如果停止廝殺，就是死亡。即使是洪興的帶頭大哥蔣天生，也就這麼輕輕鬆鬆隨隨便便被槍殺在澳門。台灣的三聯幫的雷功有個比喻，他說，對於那些政府人士來說，黑社會就像是夜壺，方便時需要它，一旦太平了，就會嫌棄它又髒又臭。

老爸死後她還是沒有想過要做大姐頭。那個男人殺了鹹濕。她替男人擋了一槍。這樣的交匯帶著血色浪漫，幾乎是每個女孩子心底的綺夢。很多人都覺得可樂喜歡阿潤，阿潤喜歡十三妹，而十三妹喜歡可樂。可樂對這十三妹有沒有動過心我不知道，也許最後擁抱的時候終於克制不住，也不只不過是親人般的真情流露。但是我肯定，可樂一定沒有喜歡過阿潤。許多長相姣好的女孩子自動代入阿潤的角色，也許只是因為喜歡這個沉默帥氣的男人。但是如果一個男性的目光不曾在你身上停留，那麼他絕對絕對沒有一見鍾情。請相信這是真理。

再次見面，洪興與東星即將開戰，他們卻分屬於不同的陣營。一個是砵蘭街的大姐大，一個是東星老大手下的重要打手。那麼多年的刀槍生涯，她幾乎忘了生命中還有這個人的存在。也許只是一直放在心底，不敢去想而已。那一句好久不見，說完了像是當胸一棒，幾乎喘不過氣來。她的情意，所有的人都看在眼裡。也被準備利用他們的人看在眼裡。

音樂聲再次響起的時候，他躺在一灘血泊中，她心痛的五臟六腑都扭曲成一團。我知道生活一直很殘忍，可是究竟為什麼要那麼殘忍。她親眼看到過兩具屍體，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噢，對了，還有一個，刀疤琪，她救了她，成就了她妹姐的地位，也曾經死在她的眼前。

相比較其他的主角，山雞或者陳浩南，十三妹其實是最沒有權力慾望的一個人。她所有的一切究竟是不是她真心想要的呢？作為一個女孩子，在男性世界裡她刻意表現得像個男人，和他們一樣爆粗口，開跑車，抽菸，泡妞，以及殺人。她的古惑仔生涯一直顯得很蒼涼，在家破人亡退無可退以前，在被逼著走上這條路以前，一直只不過是個心存幻想的小女孩而已，就像她在他的小修車鋪里第一次醒來，說了一句：「我回大陸了?可是我沒有回鄉證啊！」。那樣天真單純的一句話，連可樂都忍不住笑了。

那的確是她最幸福的時候。儘管那個男人不一定動過心。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