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浮世繪

這幾天北方竟又遭雨雪侵襲，已經四月了，斷了暖氣的室內有些陰冷，空氣濕度陡然增加，竟如川渝的冬季，濕氣侵入你的肌理，一種完全別於北方冬天的感受。自然變幻無窮，我們可以通過天氣預報知曉近來的氣候，而誰會料到一〇年的春末這般寒冷？

打開空調或電暖，可抵禦自然的氣溫。人性卻比自然更難測，更無力防禦。這不是第一次看《未知密碼》了，藉著2010年第63屆坎城電影節的海報引起的念頭，今年的海報主角為朱麗葉•比諾什，於是又集中看了幾部她參演的電影。在冷嗖嗖的房間裡，看《未知密碼》更有一番獨特的感覺，麥可•哈內克呈現的一幕幕生活碎片，如素描一般，勾勒出人性的碎片，構成一幅人性浮世繪。

影片由小孩猜謎遊戲開始，與片名「未知密碼」對應。接著進入正片，人物繁雜：少年讓、他的哥哥以及哥哥的女友（朱麗葉•比諾什飾），女乞丐瑪利亞，黑人教師阿瑪杜。這幾組人物發生交集後，隨即各自前行，不再交叉，又分別遇到不同的人物、事件。後來他們的交集，只是在街上或餐廳偶遇，並沒生活上和邏輯上的關聯。

多條敘述線同時展開，人物背景涉及不同的膚色、國家、階級。導演沒有利用這些，來講述一個主題單一、情節明朗、敘事宏偉的故事片。情節展開、延伸，導演全然不顧集攏它們，任由其發散，看似隨意實則獨具匠心地擷取各個線上的重要節點。種族、膚色、階級等因素，固然是一些衝突的部份誘因，比如少年讓與黑人教師的衝突、女乞丐何以在街頭行乞等，但導演刻意弱化了這些因素，不動聲色地描述他們各自的生活軌跡。

故事看上去斷斷續續、支離破碎，情節常戛然而止。鏡頭的銜接也不是通常的淡出與化入，基本都是由一個鏡頭生生地切到下一個鏡頭或黑幕。但導演哈內克用此反戲劇的方式，呈現了最戲劇化的震撼效果。影片沒有故事上的高潮、完結，但給了觀眾情緒上的絕對高潮：地鐵里一個阿拉伯少年朝安（朱麗葉•比諾什飾）的臉上碎了一口唾沫，隨即畫面轉到街上，瑪利亞又開始在街頭乞討，阿瑪杜的學生鼓聲陣陣。小孩猜謎遊戲與片頭呼應，片尾字幕升起。

影片結束，耳邊鼓聲陣陣。重複觀看，一點也不會覺得結尾震撼的減弱。陣陣鼓聲，讓人耳朵轟鳴；觀眾像被抽了一耳光，反應過來後，仍會倒吸一口涼氣。

不得不讚美一下朱麗葉•比諾什，克制內斂的表演，質樸而充滿張力，與影片的氣質融為一體。作為一個擁有外貌特點的女星，朱麗葉•比諾什多年來放棄了很多大製作影片。她是最受導演寵愛的女星之一，與許多國家的導演均有合作，如近來與侯孝賢的《紅氣球的旅行》，與阿巴斯的新片《合法副本》等。用一句她無意之中的言語概括最合適不過：「嫁給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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