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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四日誕生--Born on the Fourth of July

生于七月四日/七月四日诞生/生逢月日

7.2 / 116,063人    145分鐘

導演: 奧立佛史東
編劇: 奧立佛史東 Ron Kovic
演員: 湯姆克魯斯 Raymond J. Barry Caroline Kav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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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星之介

2010-06-12 10:01:24

《生逢七月四日》:反戰更甚榮譽


    看過不少湯姆·克魯斯主演的影片,但真正如《生逢七月四日》一般深刻的也就僅此一部。這部影片有別於其他阿湯哥的作品,在於它不是以湯姆·克魯斯的英俊耍酷取勝,恰恰相反,片中湯姆.克魯斯飾演的男主角羅尼柯威,則是一個坐著輪椅的退役傷殘士兵,整日昏昏沉沉自暴自棄,抑鬱不得志的可憐蟲。這個強烈反差,卻弔詭的贏得巨大成功。作為奧弗利·斯通較為出色的幾部作品之一,《生逢七月四日》確實可以屢看不厭。也許是我接觸反戰題材影片太少的緣故,這部電影給機會予我更深刻去理解,過去許多未曾認真考慮過的問題。

   在美國短短兩百多年的歷史上,沒有一場戰爭像越戰一樣嚴重的分化美國國民的價值觀,讓主戰和反戰的矛盾激化得愈加糾結,最終在冷嘲熱諷的噓吁聲中收場,換來是美國從政治到文化界的集體反思。有人認為,美國在介入越戰初始就犯了錯誤,在踐踏入權上,越戰讓美國這個二戰消防員的榮譽喪失矣近;而有的人認為儘管美國在越戰中的表現不如人意,但為保護亞太地區不受多米諾骨牌效應的影響,即抑制極權共產主義的擴張,美國也付出了代價。如此云云,說法之多。

    影片的前頭部份,巧妙的放在了二戰結束初,那些征戰歸來的美國大兵成了美國國民一時的寵兒,享盡所有屬於軍人的榮譽。這為環境形成素上幾筆。環境是一個人思想行為塑成的先天因素。而民族主義是任何一個國家都有發揮的空間。雖然民族主義不一定是壞的有害的,但它作為專制暴虐牢固的基石,是一堆隨時都可以燃燒的乾柴。約翰·甘迺迪的演說無疑更是民族主義推銷到位的表現,「不要問國家能為你做什麼,要問你為國家做了什麼。」這句話在後來成為許多頗具爭議的話題之一(許多人難免容易斷章取義,筆者覺得甘迺迪演講的精華要搭配在上一句,即「全世界的公民:不要問美國願為你做些什麼,而應問我們在一起能為人類的自由做些什麼。」),它在缺乏集體共識前提條件下,為侵犯個人隱私上帶來不可估量的惡果。過去大半個世紀,我們看到愛國甚至愛人類的口號標語充斥一地,但那些生活過來人給予我們認識的體驗:以鼓勵集體榮譽為自豪的價值觀摧毀了微弱個體的安全意識。「萬眾一心」是人類集體精神的偉大,可是,「萬眾」真的能「一心」嗎?不懂什麼是「人」的人妄談「愛人類」。

    羅尼柯威在一場競技摔跤賽事上敗給了對手,這種挫折對於從小就保有優異表現的主角,比及普通人的失敗也許更難承受。在一場美國海軍陸戰隊鼓勵下。主角選擇了「為國家而戰」。仔細一看,會發覺這種少年人的心理是普遍存在的。現實生活中,我們活在一種集體虛無感里,沒有戀情,沒有目的,缺乏可以調動一切積極情緒的生活。所以當我仰頭看著切·格瓦拉的頭像時,會覺得那是無比的高大。他那炯炯放光的眼神和他背後所經歷的一切,只差沒有說出保爾·柯察金的那句「我已經把我的一生獻給了人類最偉大的事業……」。完美得簡直就像是不可觸摸的神話。

    人人都有個格瓦拉夢。但,夢與現實有時毫不接軌。如果一開始就走錯的方向,會與夢境背離得更遠。人要有信念和理想,空有熱情不是辦法,除了要有會思考的腦子,少不了還需要一樣東西:做好接受和承擔結局的勇氣。

    我喜歡另一位網友的評論,「他們的思想行為舉止可能只有那些『憤青』才能理解,所不同的是,『憤青』只熱衷於每天網上打嘴炮,而羅尼卻勇於上戰場。」

    對於越戰的複雜理解,在如今的中東,乃至非洲衝突區都在持續延續。我以前看過不少書籍和記錄片,表明美軍在越戰有過不少慘無人道的屠殺。但近來仔細研讀,會發覺這裡邊觀點容易流於偏見。在一場針對越共的軍事行動中,羅尼柯威對著屬於敵軍的營地掃射。卻在開槍完後的搜查發覺:殺死的都是婦女和兒童。原因是敵軍以普通百姓作為軍事掩護。雖然目前在進行的所有戰爭,其口號和理由無不是以政府組織或個別武裝力量為攻擊對象。但,那句老舊的口號「軍民魚水情」並不是沒道理,軍民是相輔形成的。打死一名恐怖份子,卻催生有二三名恐怖份子的親屬加入。正如布希政府的反恐戰略卻導致越反越恐的結局。以色列入之所以會說誤傷巴勒斯坦平民是「迫不得已」,個中解讀,還需依靠戰爭罪行的理論分析和實際檢驗能愈來愈進步。

    可殺死婦孺就是殺死婦孺,基於人類的道德情感,和主角恪守的軍人操守,不會覺得殺死婦孺會有什麼榮譽而言。更多是自責和深感恥辱的愧疚。如果對於殺死婦孺仍不會造成作戰的積極性消退,而另一件事的發生則是發起了羅尼柯威對自身存在價值的懷疑。誤傷戰友致死,自己也落了一身殘廢。

    只有對愛國忠誠的榮譽感還能支持羅尼活下去的意志,因此他拖著殘廢的身體簡直鍛鍊,直到回到家鄉。而此時的美國正陷入前所未有的反戰浪潮,各種與之相關的嬉皮士、舞蹈、詩歌和街頭演說成為了主流。左翼青年成為這場運動的主角。1970年5月4日肯特州立大學四名學生遭到俄亥俄州國民兵鎮壓的槍殺。這讓反戰活動升級到狂熱的程度。也就有了影片中羅尼的戰友對他說:「美國正在國外打人權戰的時候,國內的人權卻出了大問題。」。

    左翼青年也包括了羅尼的弟弟,這讓我們的主角極為惱怒。他認為這是侮辱,當自己把生命和健康交付給國家時,換來的不是珍重卻是憐憫的眼神。「不愛國你就滾啊!」這句話不斷重複的出自羅尼的嘴中。「不愛國你就滾啊」這句話充滿著任性和失望,我們並不陌生。可,誰又憑什麼不愛國?當羅尼身著精緻的海軍陸戰隊軍服,坐在輪椅上等待接受鮮花和凱歌時,卻受到了兩邊眾人的唏噓,連小朋友都不屑的贈送上了「槍擊」的手勢……失去榮譽的軍人不是軍人。屠殺婦孺和誤傷戰友的可恥感重新回到身體裡。

    三個印象很深刻的片頭,一直是我對這部影片最大的感觸。一、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廢物的羅尼柯威對著自己的母親大喊自己的性無能,嘴裡不斷大聲歇斯底裡的嘮叨「生殖器」,鄙夷自己在戰爭中屠殺婦孺和誤傷戰友的可恥;二、為了舒放壓抑沉悶的心理,選擇了去墨西哥旅遊,為著一個妓女的撫慰流下傷心而感動的眼淚;三、一位同樣來自越戰的傷殘兵對著妓女咒罵,咒罵她竟嘲笑著自己的性無能,還有這兩個越戰傷殘兵被遺棄在荒郊野外,分別以咒罵自己的可恥來比拚誰更下賤,更廢物,乃至罵到相互吐起了唾沫。

  我的一位朋友(蛇哥)寫過一篇文章,略論從人類學的角度看戰爭的積極意義,是人在戰爭中獲得學習,推進進步云云。他的觀點新穎獨到,令我欣然讚賞。可,若要自己抱以積極的心態看戰爭,這種熱情難以提及。有如當下,中東的巴以衝突,非洲的族群交火,活在看不到停戰曙光環境裡,什麼旅行,購物,名牌衣服,求職的機會,談哲學的自由……全是屬於死亡以後的世界。猶記得以前自己也是個好戰分子,我們不掩飾的談論對戰爭的嚮往,以為戰爭其實就是希特勒在《我的奮鬥》中闡述道的一樣,是人類進步必須經由的競爭。只有在戰爭中,生命的價值才獲得榮譽的體現,因為它基於愛國的動機,崇高得無可爭辯。於是我們意淫,希望日本在臨海挑起爭端,台灣突然宣佈獨立,或者美國哪天突然蠻橫空襲中國,好為我們開戰找到出路。說來,我們起了這些念頭並非真的因為自己多愛國,不過在於更多的是自己覺得生活無聊而沉悶。真可笑。戰爭真的如宣傳機器里鼓吹的那樣榮譽、高尚、英雄、偉大嗎?是,但不全是。真實的戰爭,引用《血戰阿拉曼》(這部影片我還沒看)中主人公的一段獨白來作概括:

    「在學校他們經常這樣教導我們:『像英雄一樣死去的人是光榮和偉大的』。在戰場上我看到了很多這樣的英雄,但那些死亡根本就不存在什麼光榮和不光榮、偉大與不偉大,他們就只是死了,他們在工事裡腐爛,連一句讚美的詩詞也沒得到。死亡只有在課本上才是美好的,在現實生活中,死亡是悲慘的、可怕的、血腥的……而且還發出陣陣惡臭。」

    「流離遷徙是戰爭造成的結果,它裡頭還有國家或集體這個機器,戰爭是國家或集體機器決定的,大部份的人熱血奔騰投入其中,是不會去冷靜地思索、追問「何以致之」這個根底問題的。甚至在戰爭結束之後,由於權力主導歷史詮釋,人們也往往沒有機會去追究,戰爭為個人真正帶來了什麼,為民族又真正創造了什麼。」(龍應台《誰欠了他們的人生》)


    伴隨戰爭而來的是家破人亡,瘟疫和孤兒,和遙遙無期的重建工作。作為戰爭中微不足道的普通一兵,戰爭並不會給你帶來任何可以選擇的東西(逃兵也許能算是選擇之一),在子彈穿過頭顱,鮮血塗得一地,所有信仰和價值終結於那一刻,死亡能否體現出可敬的榮譽,在於你交付健康乃至生命換去一直為之奮戰的信仰是否經得起推敲?也許你遠遠也想不到,在犧牲了無數弟兄的那塊戰地上,那些坐在後方言辭激昂,鼓動更多士兵衝鋒陷陣的領導和軍官們又和敵方握手言和,聯合聲明解釋這場戰爭其實是一場「誤會」……歷史證明,真正為戰爭維持到正面價值意義的犧牲實在少之又少,絕大多數戰死者,無不是為了那些野蠻的私慾,一時的意識,甚至可笑的理由充當炮灰。戰爭值得嚮往嗎?它根本就是一堆狗屎!

    以反戰身份回到示威場所的羅尼柯威獲得了重生。直至六七十年代,美國的麥卡錫主義仍有著廣泛的影響力。因此,在回應異己上,他們會不假思索的給你帶上一頂帽子:共產黨。這未必是個褒義詞。反戰並不是一帆風順的,但它已經作為尾聲了。我喜歡主角在示威場地,對著鏡頭揮拳說的簡短的那段話:

    「能不能突破你們的自滿,能否分一點心同情在這場戰爭中受苦的人?越戰時罪行,聽見了沒有?我並不因為自己傷殘而憤世嫉俗。……我是羅尼柯威,越戰退伍軍人。今夜來此說明,這是錯誤的戰爭。社會欺騙我,騙我的兄弟,欺騙了全國同胞。誘騙他們跋涉一萬三千里,征伐貧窮的農民。他們長期抵抗,為獨立已經奮鬥了一千年的越南人民,我找不出形容詞表示對這個政府的厭惡。有人說……假如你不愛美國那就滾出去,我愛美國,你們深愛著美國人民,但是提到政府,我的愛說『停止』!當政者貪污腐敗,男盜女娼,我們要表明忍無可忍,我們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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