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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時刻刻--The Hours

时时刻刻/此时此刻/小说人生

7.5 / 142,134人    114分鐘

導演: 史帝芬戴爾卓
編劇: 麥可柯林漢 大衛海爾
演員: 梅莉史翠普 妮可基嫚 茱莉安摩爾 史蒂芬迪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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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處告別

2010-06-12 19:54:57

《時時刻刻》:把我們隔在孤旅上的時空


《時時刻刻》:把我們隔在孤旅上的時空
              謝宗玉

拋開花葉枝末,我在根的位置。這是我在時光網一個影評部落格上的簽名。我是想,影評這東西最好慎重一點,大家說爛了的道理,我要再說,不但浪費生命,也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為了避免觀點雷同,我就把電影的「花葉枝末」留給別人去說,謝某人只說電影的根。無人覺察的根部。
《時時刻刻》的英文名為《The hours》。譯成中文,除《時時刻刻》外,還有《此時此刻》、《小說人生》、《歲月如歌》、《歲月輓歌》等。看得出,這些都是意譯。反映不同譯者對影片稍微不同的理解,但基本都差不多。大多數觀眾認為電影只是反映不同時期的三個女人跟她們的男人互不理解、互相傷害、互為牢籠、最後只有彼此放手的悲劇性命運。時光在他們眼裡只是客體,或者說只是背景。
但看完電影,我發現那只是故事的表相。電影更想表達的,是靜水深流的光陰對人類情感的阻割,每一個異於常人的聰敏過客,只能寂寥地活在時空的孤旅中,他們的身影就像偌大草原上那些零散的相互無法望及的孤樹。這部電影,時光是絕對的主體,影名如果譯作《時空》,也許更恰當一些。
電影用一本名為《戴羅薇夫人》的小說,把不同時空三個女人平常而又驚心動魄的一天,巧妙地拼揍起來。天才作家維吉尼亞•伍爾芙生活在二十年代的某天,正構思和創作小說《戴羅薇夫人》;五十年代的家庭主婦蘿拉•布朗在丈夫生日那天,與小說《戴羅薇夫人》不期而遇,冷濕的心靈不幸被它點燃;世紀之交的編輯克拉麗莎一直被前男友稱為「戴羅薇夫人」,在前男友將要領取詩人成就獎時,她刻意模仿《戴羅薇夫人》裡的一天。
人類心靈的獨特性,其實更甚於我們的相貌,特別是那些異於常人的心靈。而天才的內心訴求,更不是我們一般人所能揣擬的。一直以來,好男人雷納德都想把自己的天才妻子伍爾芙從瘋狂而厭世的邊沿拉扯過來。他甚至變賣家產,帶著她從繁華的倫敦搬到偏僻的里齊蒙德小鎮。可伍爾芙並不買帳,她聲嘶力竭地宣稱,在里齊蒙德她無法自由生活,她的人生被偷走了,如果要在死亡和里齊蒙德之間作個選擇,她寧願選擇死。那一刻,好丈夫雷納德哭了。他是那麼愛她,為了保護她免受傷害,他已經傾其所有。但結果卻發現,無論他怎麼做,都是錯的。無論他怎麼做,他們的心靈都無法溝通。無論他怎麼做,伍爾芙激情燃燒的生命似乎都無法挽留。她就像激流中一片匆匆飄過的桃花,而他,只能做岸上無可奈何的旁觀者。
世俗的生活和情感,只能由世俗的人們去享受,天才並不需要。天才需要的是把他們容量極大的心靈餵飽,造物主除了必須滿足他們永不停歇的創作靈感外,還要派出心領神會的人們陪在他們身邊,以便他們的靈魂時時刻刻都處在啟動狀態。可惜的是,每一個時代都那麼平庸,天才總是廖若晨星,並且分佈在各個遙遠的角落。他們根本無法聚在一起,彼此啟動,彼此取暖。絕大多數時候,天才註定只能由不能理解他們的平常人陪伴。
渾渾噩噩的家庭主婦蘿拉•布朗,影片中沒有說她有天才的才華,卻絕對具有天才的心氣,自與《戴羅薇夫人》相遇,她突然找到了知音,她黑暗的心靈像被閃電擊亮!她發現以往庸常的生活幾乎可以一筆勾銷。那些面目可憎的日常瑣碎她再也無法忍受了。她打算在旅館裡結束生命,因為不想讓腹中胎兒陪葬,最終她選擇離家出走。窩在某座城市的圖書館,做了一名別具意味的圖書管理員。
時空相隔,蘿拉•布朗無法追尋《戴羅薇夫人》的作者伍爾芙,也無法追尋歷史星空中的任何一位與她氣味相投的天才。她只能窩在圖書館,依靠大師們殘留下來的文字和思想,異乎尋常地活下來。
庸常時代的圖書館應該是與天才最接近的地方,如果四週找不到可以取暖的同類,我們不妨窩在圖書館不要出來。大師博爾赫斯就是這麼做的。從這一方面來說,蘿拉•布朗作出了極為幸運的選擇。另一方面,作出這一選擇的她又非常不幸。因為這個選擇,讓她與一個本來可以相互依託的天才失之交臂。她怎麼也想不到,兒子居然是一個與她心氣相通的人,居然是仁慈上帝眷顧她的最好禮物。兒子從小就表現出對她強烈的認同感,可惜卻被她疏忽了。其實她哪怕是再忍耐幾年,最多不超過十年,母子倆就會多麼驚喜地發現,活在彼此的時代、又有這樣親密無間的血緣關係,那是怎樣一種幸運和奇蹟啊!
可兩人偏偏就這麼錯過了,時光的無情在這裡表現得淋漓盡致。這也是我要把這部影片譯為《時空》最直接的理由。時空就像一片片透明的玻璃,讓不同時代的人,哪怕只相隔十幾年,也只能遙遙相望,無法企及。
幾乎是相處同一時代,蘿拉•布朗卻只能在圖書館品味兒子的作品。兒子那些讓人看不明白的文字,一字一句,她都能心領神會。可有什麼用?這只能使內心的痛苦和遺憾進一步加深。兒子理察也許一樣明白,這個世上活著的人們,也許只有母親最懂自己,但彼此間的傷害已經很深,他不可能去尋找母親。他只能流著淚,在自己童稚時呼喊媽媽的幻覺中,毅然而然地從高樓滾下去。
克拉麗莎整整陪伴了理察十年,可傾蓋如故,白髮如新,就算再陪十年,她也只能是從世俗的層面照顧他,根本無法給理察寂寞的靈魂任何撫慰。而她無微不至的照顧,在理察看來,只是累贅和牢籠,讓他甚至連自殺的自由都失去了。
我們不妨大膽假設,如果時空可以跨越,讓伍爾芙和克拉麗莎互換愛人,那麼活著的人在世俗生活中會何等的幸福和充實;而赴死的人即使依然要自殺,也會走得瀟灑而自如!
直到蘿拉•布朗的出現,克拉麗莎才明白,儘管理察叫她「戴羅薇夫人」多年,但她依然只具戴羅薇夫人的皮表,而理察的母親蘿拉•布朗才真正具有戴羅薇夫人的內質。正如她的照顧構築理察的囚籠一樣,理察的文學光芒也成了她無法擺脫的魔咒。明明只能享受理察文學形而下的世俗成功,可她卻一直自欺欺人地以為自己已進入了理察文學形而上的精神核心。
當聽完蘿拉•布朗敘說完家事後,克拉麗莎突然有種徹底解脫的感覺。這時她才明白,理察的自殺,對她以及對理察本人,都是一種至善的結果。她的幸福在於活著,而心身俱傷的理察的幸福同伍爾芙、同戴羅薇夫人一樣,在於死去。遺憾的是,她明白這個道理實在太晚,而不像理察的弟弟,十年前就義無反顧地離開理察,追求屬於自己的平凡生活和自由。
最後我想提一下的是,影片中三個女主人公都在某個時刻,突然失控似的狠狠吻了她們身邊最親近的女人,很多人以為那是同性戀的表徵。其實不是。那只是心力憔悴的女人想要從對方那裡獲得一點力量,支撐她們繼續在這個世上前行。同落水之人在滅頂之前,想要攀住哪怕是一根稻草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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