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略特勤組的悖論

    究竟是規則重要，還是上千上萬人的生命重要？
  究竟是理性主義的正義觀佔上風，還是功利主義的正義觀佔上風？
  如果規則和憲法不是為了大多數人民的福祉，那麼它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就像片子裡的一句話「城市都炸飛了，哪兒還有什麼憲法」？

   這些東西，就是《戰略特勤組》提供給人們的悖論。不是「不可思議」，而是進退兩難，睿智的美國立憲者們當不會想到，恐怖份子竟然能夠成功地把憲法和幾個城市的人民生命聯繫在一起。讓執法者顧此失彼，焦頭爛額：要維護憲法和法治的基本原則，就不能使用刑訊逼供的辦法讓恐怖份子開口；而恐怖份子不開口，也許百萬人民的生命就將受到直接威脅，從而也讓執法部門難逃瀆職之嫌。

    也許有人會認為，這部片子對於現代國家所必包含的法治原則是一個極大的挑釁和嘲弄。它向那些鼓吹「程序正義」和「形式公平」的人們提了一個醒：程序正義可能讓實質的正義損失如此巨大。

    這一點究竟有沒有道理，姑且不論。但筆者以為，換一種辦法也許會看得更清楚。在一個現代國家，司法部門（法院）的屬性是獨立、中立、被動、公正、有限和程序正義等特性的司法理性，它只對正義負責，不對功利負責，它僅僅在一個個個案當中尋求正義（有限正義觀），而不可能實現絕對的正義。政治後果不在司法的考量之內。1786年，英國法官曼斯菲爾德伯爵曾在引發憲政危機的「聯合王國述威爾克斯案」中說過一句被後世傳頌的名言：「我們千萬不要考慮政治結果，無論它們多麼可怕。如果叛亂是必然結果，那我們一定要說：『維護正義，哪怕天塌下來』」。

    維護正義——哪怕天塌下來。那麼，女特工的所作所為就是值得稱道的了？黑人特工就是卑劣無恥的？好像不那麼簡單。

    是的，請注意上面所說的是司法部門的屬性，不是行政部門的屬性。司法部門壓根兒就沒有在這部影片出現。聯邦調查局和軍隊的調查機構屬於行政部門，這個部門的使命乃在於用最有效率的手段來維護人民利益。行政與司法一個主動，一個被動，互相有制衡。在長期的憲政實踐過程中，行政部門的工作人員逐漸也被法治、人道主義等一系列憲政文化所薰染，形成了尊重嫌疑人權利個人格尊嚴、不刑訊逼供等法治文化，應該說，這對於遏制行政機關的權力濫用，最大限度地保證人民自由權利是助益甚多。

    然而，凡事有經就有權。這部片子的罪犯不是一般的罪犯，而是威脅數百萬生命的恐怖份子。在時間非常緊急的狀態下，我們看到行政部門恢復了它的本來屬性：用最有效率的手段來維護人民利益。黑人特工被允許使用以前所不允許的方法來審問罪犯，並且也虧得他的流氓手段，才讓罪犯吐露了三個存放核武器的地點。其實整個片子的決勝就在最後幾分鐘：我們看到，法治文化堅決阻止了流氓手段，最終也釀成了一顆核彈成「漏網之魚」的慘劇。如果人們再忍耐一點點，事情的發展也許會完全不同。

    損失降低了3/4，這固然是行政部門的功績，然而生命即使損失了一個，也是無可挽回的。但我們不妨換個角度來想：假設因為特工的流氓手段，核彈威脅得以徹底排除，又怎樣呢？在非法治的國家，黑人特工也許會被捧為英雄，甚至被封以優秀人民警察之類的榮譽；可是筆者以為，他必須接受法律的審判，也許法律最終會把這位人民的大功臣送進監獄。是的，這就是司法的特性。憲法是國家的綱常，司法是正義的最後屏障，法治文化禁止刑訊逼供，但不禁止人民評價這位黑人是好人。

    這部片子對信仰法治的人來說，確實有些棘手，但還談不上是挑戰。我們需要的也許只是在這種特殊狀況下發現正義的手段，而不是對於法治原則的全面否定。在一個不遵奉法治、刑訊逼供合法化的國家裡，恐怖行動就會銷聲匿跡嗎？未見得。恐怖行動要從社會結構和公共政策上找原因，不是靠老虎凳、辣椒水就能壓得住的。而法治文化禁止老虎凳、辣椒水，即是守住了正義的底線，而正義，是國之為國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