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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樣年華--In the Mood for Love

花样年华/

8.1 / 170,498人    98分鐘 | Poland:94分鐘

導演: 王家衛
編劇: 王家衛
演員: 梁朝偉 張曼玉 潘迪華 Lai Chen Ping Lam S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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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小多,章小多

2010-06-16 17:18:42

長河裡的愛情


  
  愛情是超越於時間,在時間的長河裡被洗滌得越發純粹,還是在其中漸行漸遠,慢慢被消解?
  我信仰時間這一空泛的概念。我總認為,最美好的東西只存在於兩處¬¬—不可觸及的回憶與不可預測的未來。我不是一個悲觀主義者,相反,我對所處的人世抱著極大的熱情。時間是上帝玩的魔術,旨在超脫人類於庸凡。我們永遠處在時間的遊戲中:將庸常的現實轉渡為昏黃而遙遠的回憶,我們不斷頑固不斷堅持用溫情填色著的回憶;在庸凡的現實里擁有一個最不凡的夢想——未來的不可預測與明天的重生將我們從庸俗中救贖出來。時間的流轉與退換,過去、現在、未來三重時間概念的交織,是上帝對人類最大的賜福。
  愛情,人類情感中最模糊、曖昧不清的一種感情。而我們又總喜歡將它純粹化。有人曾問莎士比亞:「為什麼人們可以為一時激情所迸發的愛情拋棄人世的一切,甚至願意走向毀滅?」莎士比亞是這樣答的:「愛情讓人變得崇高而且純潔,人本來活的很不純粹,他願意為保留這樣的一點純粹而向整個世界,向自己宣戰。」
  戀愛中的人,情緒變化的就像六月的天氣,忽雨忽晴,忽而覺得自己自由輕快得就像草原蒼穹下翱翔的一隻長鷹,忽而覺得自己絕望抑鬱沉重得像暴風雨來臨前夕的天氣 。在這種搖擺不定,高低極度反差的情緒變化里,人們完全沉湎於自己內心的世界中,外界的功業,名譽彷彿退化為微不足道的蠅利。愛情讓我們體會到傳奇的感覺:我們自己從外部世界如滄海一粟的形象里超解出來,成為了內心世界裡有強大力量,精神上極度狂歡與極度絕望的主宰巨人形象。愛情,讓我們擁有強健的意志與勇氣。同樣我們也被它從庸常里解救出來。
  那麼愛情與時間遭遇呢?是相互增長還是相互消解?我信任時間,信任愛情。我毫無理由將賭碼壓在前者的身上,用我的一生來擔負這種愛情觀帶來的一切。池莉曾做過一個機敏地論斷:「現實中不存在愛情」。我喜歡這種論調:當愛情只是停留在是一種讓人激情澎湃的感覺時,它會逐漸被時間洗淘而盡。當現實的垢雜侵入我們的愛情,慢慢侵蝕腐濁而消貽殆盡,有一天我們甚至會互相懷疑,愛情來過了嗎。愛情的純粹與現實的垢雜是不可調和的。
  真正的愛情只能在時間的長河裡得以封存,它不存在於一個具體的現即時刻,而永恆於整個人類的歷史長河裡。時間讓愛情變得綿長,它很好地滌盡了愛情中具體實際的成份,而讓它成為一種昏黃美好的意象,不可磨滅。愛情里那些讓人激動的情感,或許可以被時間洗滌殆盡,這也是所謂的婚姻是愛情的墳墓這種說法的原因。婚姻的長時間的相伴讓這種熱流直湧的情感冷卻下來。但愛情若是作為一種意象,封存於我們對過去的追尋與對未來的期盼中,我們在愛情冷卻後仍能在現實中得到一種溫馨,它會變得美好與完滿,讓人期待與重生。從這種角度來看,婚姻的實際處境是瑣屑與庸碎交雜的具體生活現實,它的本質卻從這種狀況中超脫了出來:是對美好過去的一種責任與對兩人未來的一種信仰。婚姻與其說是愛情的墳墓,不與換種說法:它是愛情升入天堂的入口。(當然不是每個人的愛情婚姻都是如此神聖的)
  永遠也忘不了《黃河絕戀》裡的安潔隨滾滾黃河而逝的場景。這場愛情剛剛開始,也因安潔之死而結束。可我們相信在那個美國士兵的記憶里,這場愛情作為一個場景一個意像永遠停留了下來,融在了他的生命里。我很喜歡王家衛的《花樣年華》。這部電影有故事卻沒有傳統意義上的情節,它蛻化為一種意境。(故事是對時間鏈條上相繼發生事件的陳述,而情節則為時間鏈條上相繼發生的事件賦予因果關係,成為對事件的闡述)蘇麗珍與周慕雲一次次從狹小的巷子裡「艱難的」擦肩而過,那巷子實在太窄了。這時音樂並如期而至,彷彿是為了消退這種相遇的現實性,而將我們引導到一個無為的時間概念里,不存在過去未來和現在。兩人的感情一天天密切了起來,但其愛那個的某些具體的橫隔因素仍然存在:蘇麗珍丈夫不存在的存在,周圍鄰居的蜚短流長,兩個人心靈的不自由——「我們跟他們不一樣」的自我期許和道德約定。這份愛情在現實中掙扎,掙扎得讓人壓抑,讓人同情。如果影片這是戛然而止,那這部影片就是現實主義作品,這份愛情最終會被一一切割。但影片的最後一個鏡頭讓這份愛情永恆了起來:周慕雲對著吳哥窟厚重的石牆呢喃與祈禱,再封印了起來。「
把你的秘密告訴樹洞」的潛在意義是「將你的期許與愛情寄給回憶與未來這一系統的時間長河,封印起來」。過去了的一切都會變成親切的懷戀,那種懷戀讓你在現實里活下去,抱著一份對未來的信念。周慕雲與蘇麗珍的愛情在他們現實相處時相互躲閃,互相提醒「我們和他們不一樣」。或許在現實世界,他們自己都難以界定這是不是愛情,這種曖昧不清的情感卻在他們錯失之後,在對方的記憶里互相純粹化了。成為了他們自己和我們這些觀看者的永恆信念。真正的愛情是融在生命的長河裡,陪我們一起共度苦難的人生。所以《鐵達尼號》的rose在痛失jack後還能健康勇敢地活下去,在百歲之年還能淡而深情的回憶,似乎他一直在她的前方等她一樣。我們或許不會遇見這種愛情,可我們的愛情信仰永遠存在,它也在陪著我們渡向人生的彼岸。
  站在時間長河的某個點的我們,一直不斷在漂流。這個點是現在的時刻,其餘的便是過去與未來。我們不斷地移動,不斷地洗滌,不斷期待。愛情在這一長河裡得到了不滅的靈魂與永世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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