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夢》：中國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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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夢》：中國在哪裡

據說百老匯有個歌劇《毛夫人和她的丈夫們》，演的是江青如何靠色相贏得了權力，90年代姜文去美國看到這個劇，姜文毫不客氣地說：我覺得世界實在很可憐，在地球的這一端是個白痴，在地球的那一端卻是個天才。還說，你們美國人看這個，會越看越笨。這話當然值得琢磨，但看了《功夫夢》，我也覺得美國人依然很可憐，地球這一端的人在另一端人眼裡還停留在70年代一個電影人帶去的中國印象。《毛夫人》是香港人編劇，《功夫夢》則是美國製造。以功夫之名，用黑人來演，骨子裡還是美國白人文化。這讓我覺得這個電影就像是一個叫什麼螺旋的雪糕：黃色的蛋捲皮，裡麵包著黑色巧克力，再往裡就是白色的奶油雪糕。這不是文化輸出，這其實是被輸出，也就是輸入，雖然辦了奧運會，我們所謂的文化輸出轉內銷之後也就是個蛋捲皮兒。

《功夫夢》是標準的好萊塢流水線產品，前半部份節奏把握得比較得當，娛樂性也不弱，後半段開始學武上長城登武當，就顯得毫無趣味，當然，在北美市場，這是很重要的賣點，這可是很少見到的東方異域風情文化，對於我們主張並促成這次合作的領導來說，也很重要，因為這對祖國的大好河山很有愛。這樣的電影，其實沒什麼好分析的，如此俗套的故事美國人20多年前哄日本人一起玩，20多年後哄中國人一起玩，你可以說這是因為祖國的日益強大，我看不過是中國比日本落後了20多年。因為2004年的時候就有一部叫做《最後的武士》的電影，2010年有《諜海風雲》、《功夫夢》，但裡面完全沒有對中國和所謂中國文化的興趣，而在《最後的武士》里，我們都看到了美國電影對日本文化的理解和尊重。而這，還要在媒體宣稱的威爾史密斯對中國功夫很有興趣的前提下。當口口聲聲強盛起來的中國某些人只能拿古人發明創造的功夫中的花拳繡腿去掙點面子掙點錢，我總覺得不是什麼光榮的事兒。

這不是美國人的錯，更不是美國強勢文化的錯，這只是現實。我猜中國人也會和美國人一樣狂熱喜歡這樣的片子，因為我們從小受的教育跟這個國家的文化傳承基本沒啥關係，電影本來就圖一樂，我們完全可以和看變形金剛一樣一起高高興興。

片中，黑人單身母親帶著賈登史密斯來到了中國，在雜誌上看到貧窮落後的中國，加上早就形成的對中國的看法，一直對中國之行非常牴觸，到了北京，看見了大褲衩，媽媽說，看，中國沒有那麼破。我覺得計程車師傅應該扭頭說句話，您說這大褲衩啊，這有啥看頭，去年正月十五還燒了一回，可惜沒燒乾淨，哪兒有那大筐好看吶，就是開奧運會那個。而片中小賈登就像我們村兒裡的少先隊員到了北京一樣瞪大了眼睛看著計程車外面的中國。

小賈登上的學校是虛擬的，北京中學，外國人總是恨不能把他理解的那點異國文化、知道的那點文化元素都粘貼上去。這個中學是虛擬的，後來的什麼七夕遊園會也很假。其實連女一號都很假，小賈登剛開始到籃球場打球，打不過人家，就去打桌球，打不過老頭，旁邊那個女一號小姑娘就衝著他笑，你笑什麼呢，那笑容中分明帶著刻意的討好，連好奇都不是。這個笑屬於北京姑娘麼，北京人王小波曾經說地道的北京女服務員大姑娘你要敢調戲她她上來就敢給你倆嘴巴子，一個黑人小孩來泡我們的小妞就泡唄，沒有必要就這麼主動地投懷送抱，你們有《特攻聯盟》裡的小蘿莉，中國的小姑娘也有辮子翹天上的時候，其實，這個角色如果有點小蘿莉的勁兒，將會讓片子更加好看，只能對編導模仿《三國》里曹操那壓低嗓子氣沉丹田奮力吐出的表達不屑的兩個字：迂--腐！

反派男一號的出現更加有意思，一個小孩子而已，一見人就苦大仇深橫眉冷對，表情很接近臉譜化的紅衛兵，而且面對強大的帝國主義的流浪狗一定要打擊，他對小姑娘的感情說不清楚，大概有點吃醋的意思吧，見了小賈登見一回打一回，讓賈登更加討厭中國。然後成龍大哥出現了，開始教小孩子功夫，對小孩子講了一些功夫的哲學，灰常高深，不僅有功夫是來制止武力這樣的傑特李的招牌話，還有動靜的辯證關係、武術與人生的關係，我仔細聽了一些，還真有點高深莫測的意思，不知道是編導的摘取過於支離破碎還是我實在懶得去理解，反正也半打不懂的，而這個牛B的小孩居然很快就領悟到了最高境界。

當然，這在美國電影裡，就是一個勵志故事，必須讓主角通過努力達到他工作任務的巔峰，但《當幸福來敲門》也讓威爾史密斯的角色歷盡艱辛，這裡面如此艱深晦澀的武術哲理居然能夠上兩次山爬兩次長城就領悟到了，中國的哲學比大白菜還便宜。

成龍帶著小賈登去找於榮光教反派男一號的武校，這個武校給人的感覺就是軍事化管理，十分符合外國人對勇猛鬥狠的中國人的印象，而於榮光教給他的徒弟的口號是絕不手軟、絕不心軟之類的，據我所知中國的武校是不可能教這樣的理念的，我們的體育教育那麼迂腐也最多說個鍛鍊身體保衛祖國而已嘛，而這種冷漠、殘忍、暴戾、好鬥的性格，只能是美國人對中國人的一貫理解吧。更有意思的是，幾個小孩子在欺負小賈登的時候，還特意圍上了紅領巾，在這個強烈的意識形態符號下橫眉冷對、冷漠無情，難道忘了俺們奧運會把屁民們都堵鴿子籠里找出全國的美女來笑面相迎了嗎。

然後成龍大哥教賈登學功夫，並且爬長城、上武當，然後用功夫參加武術比賽，打敗了那些冷漠好鬥的中國小孩子。後半段學武的過程相當無聊，對武術的展示儘量要簡化以消除文化隔閡，當然讓小孩子掛衣服來練擒拿，是成龍的好創意，而到了武當山上硬要講什麼悟道，還讓一個同樣苦大仇深的女道姑站懸崖邊對蛇練功，這也只是外國人對中國的一種獵奇心理吧，慚愧，這麼好的去處，我都沒去過，一個普通的外國小孩來到中國就被帶去這裡體驗高深的武術文化，差距啊。

這裡的中國，在我看來是很陌生的，ZF整天喊著文化輸出，但輸出的中國文化一直要嘛土特產要嘛夾生飯，我們依然要靠著老祖宗吃飯，雖然我們曾經破壞了那麼多傳下來的好東西，古人創造的燦爛文化的一些殘渣就足夠我們去炫耀去滿足洋人的獵奇心理去賺錢去對國內說我們宣揚中國文化了。中國文化是什麼？當下的很多文化產品看不出文化，只能見到一場場錯亂混亂的精神錯亂的情景，由當下的生活方式引發出藝術的理解和表達，中國人還沒有起步。那就只好在文化方面合作的時候，用傳統的東西應付一下，而美國人對中國的印象，不過是一貫的印象加上一些安慰性的文化符號而已，我不明白小賈登後來怎麼待下去的，他只不過學了一門武藝而已，他對中國的牴觸難道隨著他學武就會消失了嗎，他對這個冷漠好狠的民族的恐懼會因為武術中的中國傳統文化哲學而淡化麼，片中沒有交代他的轉變，只告訴我們一個美國小孩通過努力學會了一種技擊技術戰勝了對手，這是一種美國精神。而其中的中國人，依然如幾十年前一樣，不是面目模糊，就是冷漠好狠，唯一能讓他們接受的面孔大概就是成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