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鎗王之王--Triple Tap

枪王之王/TripleTap

6.2 / 1,591人    118分鐘


演員: 古天樂 吳彥祖 李冰冰 蔡卓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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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賓根木匠

2010-07-02 00:30:49

《槍王之王》:男人那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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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精神分析學的角度來看,槍是典型的男性象徵,所以一旦某部電影中把槍作為核心道具,難免讓人聯想到片中男性角色的「閹割焦慮」問題——黑澤明的《野良犬》、陸川的《尋槍》,乃至姜文的《太陽照常升起》都可以從這個角度來理解,當然,作為香港影人中繼吳宇森之後最會描摹男性心理的導演之一,爾冬陞的作品大都也可以套用這個公式,而《槍王之王》則是其中最經典的代表。

《槍王之王》顯然是一部向《槍王》致敬的作品,方中信扮演的苗志舜一角明白無誤的勾連起了事隔十年的兩部作品(當然中間還經過了《旺角黑夜》的承接),當年《槍王》劇終後,不少觀眾都在猜測苗志舜的歸宿,認為其同樣有可能陷入心智迷狂中,現在看來,從監製變身為直接導演的爾冬陞很好的解決了苗志舜的職業規劃:一方面苗的Cosplay功力日臻化境,在《槍王之王》中已然發揮著一錘定音的作用;另一方面,昔日小生已成中年熟男,所以退居二線搞起了傳幫帶,仍在繼續發揮餘熱。

當然小生還是要有的,哥哥撒手人寰,苗Sir日漸老去,古天樂和吳彥祖這一對組合便成功上位。非常佩服爾冬陞對演員的調教,《槍王之王》中古天樂的演技明顯看漲,從人物性格上看,爾冬陞對古天樂的要求沒有羅志良對哥哥那麼極端,不過隨著劇情的抽絲剝繭,一個巨大的陰謀逐漸呈現在觀眾眼前,空前複雜的人物內心世界使得古天樂扮演的關友博看起來正邪莫辨。

這也是《槍王之王》的另一個成功之處,亦即爾冬陞對懸念包袱的設置,還是老生常談的那句「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說起來容易,但在近年來上映的華語電影中,還真沒有《槍王之王》做的這麼老道的(即使是走密室推理路線的《風聲》,跟《槍王之王》比起來也稍遜了幾分)。《槍王之王》前三分之二的劇情看起來幾乎是一部電影版的《新聞調查》,槍枝使用、正當防衛、見義勇為、私力救濟等圍繞著「維吉蘭特正義」(Vigilante Justice)所引發的一系列法律-道德的衝撞很快把關友博推上了輿論的風口浪尖,法庭辯論成為展現這一劇情衝突的最高潮,通過精心設計的幾個場景,特別是類似於杜琪峯《大事件》中對無孔不入的大眾媒體的描寫,無形中讓觀眾徹底落入了導演的圈套——必須指出的弔詭之處是,《槍王之王》這部電影本身也是大眾媒體的一部份——爾冬陞藉此巧妙的轉移了觀眾的視線。

以後的發展我可以用一句峰迴路轉來形容,因為突然之間殺出了一個杜汶澤——說老實話,我很喜歡杜汶澤的表演,總覺得他在《槍王之王》中的戲分還不夠多,有點意猶未盡的感覺——這讓關友博的身份和作案動機都風雨飄搖起來,吳彥祖飾演的警察莊子維便在苗志舜手把手的幫助下,從不近情理的窮追猛打變成了膽大心細的順藤摸瓜。於是,看到後半段的觀眾恍然大悟,原來這還是個雙雄對決的故事。

美男何苦為難美男?關鍵就在心理的錯位。苗志舜和莊子維的婚戀關係都被略去了,關友博的複雜心路便被進一步凸顯出來。阿Sa飾演的女友婷婷和李冰冰飾演的上司邵安娜與關友博之間構成了耐人尋味的三角糾結,其實從現在大陸年輕觀眾的角度來看,關友博有點身在福中不知福,軟飯就軟飯唄,房價都高成這樣還死要面子活受罪?但對關友博來說,這正切中了他「閹割焦慮」的命門。IPSC(實戰射擊)玩得好,關友博可以在潛意識裡得到被物象化的「那話兒」(槍)的強勢感覺,無奈一回到現實中,面對著慘烈的現實(金融風暴的背景在這裡被天衣無縫的結合了進來),關便成了去勢的假爺們,安娜對關友博看似捨身的溺愛其實是壓垮關友博人生信念的最後一根稻草。所謂「溫柔的壓力」,安娜對關友博越憐愛,關友博便越抓狂。

無論是鋌而走險的杜汶澤,還是片頭剛出來沒幾分鐘便命喪黃泉的林雪,其實構成了一組失意男人的群像。女權主義總在攻擊男權的霸道,但畸形發展的男權社會其實不僅戕害了女性,偉岸的那話兒其實也把男性自己的身軀壓變了形——男人們其實不擁有那話兒,而是那話兒擁有男人們,在每一個面對他人的時刻,男人們都在為那話兒而活。

《槍王之王》是一部畫面很精緻的電影,用《紅樓夢》裡的詞來說,是「生得乾淨」。要「乾淨的」講一個關於男人那話兒的故事,自然得用「乾淨的」人物內心戲來揭示。所以,吳、古之間的雙雄對決最終走向了心理挑戰,在眾人合力演出了一個津巴多式的心理學試驗後,圖窮匕現。
十年前《槍王》裡的哥哥把一個由自閉到瘋狂的IPSC大師展現得淋漓盡致,十年後的《槍王之王》則把批判的矛頭對準了普通人——或許普通人作惡才真正值得我們反思,而經由警匪題材對人性陰暗面的揭露也正是爾冬陞重執導筒以來一貫的風格路線,《門徒》、《新宿事件》再到這部《槍王之王》,惡的淵藪也從特異化的黑社會勢力轉移到了「平庸的邪惡」上(借用阿倫特的術語)。

男人哪,沒一個好東西。
要是男人都沒了那話兒,這個世界會美好很多。

(刊載於《東方早報》2010年7月1日)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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