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在於個人的邏輯難以追上社會的邏輯

一直覺得維果·莫特森身上有種草根氣，雖然他的成名作是《魔戒》裡的國王，但這絲毫不妨礙他身上展現出來的質樸的氣息。不過，在這部《好人》裡，他飾演的是一個教授，覺得起始階段感覺有些怪，但隨著劇情的展開，男豬腳在大時代中性格的糾結與抉擇，又使人覺得就該是這個樣子的。不過，總體來說，這是一部被嚴重低估的佳作。

 

有關二戰，在過去了60之後，在人類的記憶中仍然存在不滅的印象。而有關的電影的記憶，幾乎已經將各個正面戰場上發生的故事都有拍盡，到了近年，有關二戰的電影，多從側面切入，更多地展現戰爭中的人性與殘酷背後的故事。《無恥混蛋》完全顛覆了歷史，即使是站在所謂正義一方的士兵們的嗜殺，也令人不寒而慄。而《朗誦者》整個片子中已經完全看不到戰爭的場面，二戰僅僅是故事的背景而已，但正是那個殘酷的背景的存在，才造成了整個故事的悲劇色彩。《偽鈔製造者》的鏡頭下展現的則是一個似乎是懦弱的卑賤的人，為了生存下去而忍辱負重，承受著種種的不堪，他的不崇高與戰爭的殘酷比起來，讓人不勝噓唏。《穿條紋睡衣的男孩》則從另外一個特殊的視角展開，將納粹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的荒謬展現了出來。《海角七號》則將戰爭留下的東西蛻變為了一個讓人感嘆的愛情故事，伴隨戰艦離開的戰敗的民族留下的卻是刻骨銘心的愛情。 而阿湯哥的《行動目標希特勒》則是從正面展現二戰故事的，但可以最終獲得的認可卻沒有那麼大。在這些2008年來的我所看過的有關二戰的戰爭中，《好人》不能說是最好的，但它留給我的印象卻是獨特的。但就2008年而言，可能是《朗誦者》太過於熱門了，《好人》被掩著了後面，所獲得成績不那麼耀眼，這實在是一大遺憾。

 

（本段劇透，厭者可跳過）《好人》的背景是在二戰前，在大學校園裡的兩個教授，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一個是正宗的雅利安人，另外一個則是猶太人。猶太教授「詹森·艾薩克」（《哈利波特》系列中那個英俊邪惡的盧修斯爸爸）兢兢業業地傳教授業，而雅利安教授則因為自己的不馴服面臨著被除課的境地。但雅利安教授「維果·莫特森」寫了一部小說，其中探討了安樂死的合理性。結果被納粹宣傳部長戈培爾及希特勒所看重，並「被納粹化」，一步一步淪為納粹陣營的一份子，他享受了納粹壯大過程中給自己帶來的好處，並在追拿屠殺猶太人的過程中直接參與了其中。而那個在和平時代與自己一起談性談泡妞的看似沒心沒肺的好友，在納粹襲來的時候，他的正直也真正地揮發出來。在納粹上台之初，大批能走的猶太都在離開德國的時候，他說自己是一個德國人自己熱愛著這個國家，沒有理由離開。但隨著事情的發展，當他發現自己愛國而國家卻不愛自己的時候，再想走時，已經沒有了可以走的可能性。而原本的好友，一個在走向地獄，而另一個則正在飛黃騰達，造成這樣的差距，所有的只是種族。這就是種族主義的罪惡，還有納粹的殘暴。良心未泯的「維果·莫特森」也在一次又一次地試圖去搭救自己的猶太好友，但在現實面前，他的努力都顯得那麼的無力。直到自己的朋友被送往了集中營並被殺掉，他甚至發現這樣的結果是自己妻子親自造成的。而更大的意義上，納粹的壯大，他也出了不少的力。他的出力與無力，都顯得很荒謬，這就構成電影的整個故事的框架，也加劇了戲劇的衝突性與悲劇性。

 

行文至此，再想來歸結人性的渺小，似乎也是非常不力的。在納粹面前，在種族屠殺面前，去奢談人性，有些顯得可笑。一個人，在社會之中，寫了文章被當局看重，並委以重用。這在和平年代，對於一個知識分子來說，這是莫大榮耀，而隨著身份的陞遷，女人房子也隨之而來，這都是多麼順其自然的呢，又有誰可以輕易地推脫的掉的呢？在以後的歲月裡，自己地位上了，而自己的朋友卻日漸慘澹，生活日漸悲慘下去，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做到不離不棄，並為了救他而付出自己所能付出的努力。這樣的人，無論怎麼看，都是正常人，也絕對算得上是好人。但可悲的是戰爭，還有納粹。造成朋友一方中榮耀的是納粹，造成另一方沉淪的也是納粹。一己之力的渺小，與納粹合攏來所具有的力量，將每個人都吸納與其間，成為不同類的犧牲品。以個人的邏輯去揣度社會的邏輯，這個真是個人所不能成的事。但那個作為利安教授，男人翁本來可以採取不合作，只有不合作，他才能具有更高的品質，而且，也正是因為他的合作，為納粹的種族屠殺帶來了理論的根據，納粹的惡豈不是自己造成的。但是，在現實面前，我們無法去要求一個教授去更高尚一些。而且，即使他高尚了，他的朋友還是最終還是要被屠殺的，而且沒有他，也會有別的教授來填補他的空缺，去為納粹網羅理論的。這樣為他開脫，似乎也有妥。每個人看起來都是無辜的，但社會總體的惡，總是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更何況你還直接出了力。這樣的悖謬與悲劇，交織在一個人的身上，真是情何以堪。回到開題上去， 維果·莫特森來飾演這樣的教授，就成為合理的了。不然，換成了湯姆·漢克斯或者拉塞爾·克勞來演繹這樣的教授，看起來都不會有這樣的衝突性，他們看起來都太正直了些。

 

除了維果·莫特森，詹森·艾薩克的表現真是讓人耳目一新，與《哈利波特》系列中的扮酷的馬爾福還有《愛國者》中的職業軍人都不一樣，不再那麼酷，也不再邪惡，而變成了一個有血有肉的知識分子，他可以毫不顧忌地去談論性愛與泡妞，也可以正直堅貞地談論愛國與崇高，還可以批判無原則的獻媚與投機，還可以脆弱地求生與求助，非常完整的人性，在無聲中被演繹的淋漓盡致。與維果·莫特森比起來，絲毫不遜色，這也是這部片子成為佳作的另外一個原因。兩個男人一台戲，兩個優秀的演員，可以撐起一部優秀的電影，這部片子，就是這樣的。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