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教育——開化與未開化的鬥爭

我特別特別想把這部電影推薦一個朋友，一個好朋友，一個善良的女孩。我確定她不會看，看了也會無動於衷，即使有那麼一點感覺也會很快過去。

還沒看這部電影之前就看了部落格上推薦的一篇文章，其實已經大概知道了故事的情節。（文章地址http://www.dapenti.com/blog/more.asp?name=xilei&id=26831）這真的不是一部知道了故事情節就讓人不再想看的電影。看完文章，讓我更感興趣的不是電影本身而是作者的經歷。是一個擁有怎樣經歷的女孩可以寫出這樣的文章？文章看似長篇的開頭續上迅速的結尾，我知道，這中間，有太多眼淚。

故事說起來很簡單，看看百度百科關於這部電影的劇情介紹：

「影片描寫一位16歲女孩面對成長經驗、家庭期許，以及突如其來的迷人愛情介入下，從女孩轉變成女人的心境歷程。

「16歲的珍妮是一個聰明開朗的小姑娘，就讀於英國倫敦鄉下一所女子學校的預科班，她的成績很好，是眾所期待考上牛津大學的"種子選手"。某天，她遇見了成熟時髦、風趣迷人的男人大衛，並閃電般地與他陷入愛河不可自拔。大衛帶她見識了大都市的燈紅酒綠和浮華奢靡，這一直是她非常嚮往的生活。在此之前她從來未曾想過，這種生活如此輕易就能得到。很快她就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備考牛津的念頭也被拋諸到九霄雲外。

「與大衛一起的日子看起來是如此美妙，但是某一天，真相卻如一記磚頭重重地敲在珍妮頭上。她從一個天真活潑的女學生變成了一個世故圓滑的女人，她開始反思這種生活是否真的是她想要的…… 」
 以下我想說的一切都是基於這樣的情節。

曾經我以為第三者只有一種，和狐狸精、破鞋一個意思，是破壞別人家庭的。後來我才發現，第三者有很多種。一共有幾種我也說不上來，不過除了傳統概念的那種，我至少還見過三種。電影裡的女主人公珍妮便是其中的一種——被第三者。「被第三者」的特徵就是她們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非自願主動成為第三者，事發後毅然決然退出的。

珍妮直到帶著父母要去和大衛一起慶祝訂婚的時候才發現大衛已經結婚了。17歲的女孩壓住心中的憤怒讓大衛先把父母送回家，然後要求大衛向父母解釋。大衛卻沒有勇氣承擔責任，在珍妮進屋後沒幾分鐘便驅車離開了。這個情節安排在這裡並不讓人覺得意外。當時的珍妮心情一定很複雜，但卻很冷靜。

這樣的第三者的經歷看起來很無辜，說起來很愚蠢，聽起來可以辛酸一笑。電影裡塑造的絕不是一個孤立的形象，在生活中有多少女孩糊里糊塗的做了第三者？我想起一個朋友芳，她有著和珍妮幾近相同的經歷，不過那是在她步入社會之後。鵬可算小有成就，對芳也是呵護有加。只是讓芳沒有想到的是，在遙遠的黑龍江有位妻子在家守候著鵬。鵬曾解釋過說出來很多年了跟妻子已經沒有感情了，只是遲遲沒有離婚的跡象。回想著芳的經歷，我不禁覺得電影的情節更為殘酷。

珍妮知道真相之後先是質問大衛的兩個朋友，為什麼明知道大衛已婚卻不告訴她。大衛的朋友反問珍妮，當他們從一個老婦人家偷走一幅很有價值的地圖的時候，珍妮為什麼也沒有站出來說話。珍妮無語離開。

電影裡的這個情節合情合理，讓人感覺珍妮是咎由自取。可現實中呢？如果你是大衛的朋友，你會告訴珍妮嗎？你不會。芳告訴我她稀里糊塗成為第三者的時候我就問過她，「你不認識鵬的朋友嗎？他們也沒有跟你透露過？」芳淡淡一笑反問我，「你覺得他的朋友會說嗎？」

——很多年前，我和一些朋友在一起玩。我的好朋友麗娜，美國女孩，告訴我，「我們中那對情侶中的女孩是中德混血，父母在德國駐中國大使館工作，男孩是德國人，來中國學習旅行。看得出來，女孩是真的愛那個男孩的。可是她不知道男孩是雙性戀。大家都知道，只有那個女孩不知道。」「那你們為什麼不告訴她呢？」我問。麗娜聳聳肩說：「好在那個男孩就要回國了，而女孩還得留在中國。他們的感情可能因此會結束。」又看到那對情侶的時候，心裡總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我看見那個女孩眼中的不捨，看見她深情的目光，也看見男孩打量著某個男人。我對自己說：「恩，男孩就要走了，噩夢即將自行結束。」我也選擇了不說。

——也是在很多年前，我問一個男孩，如果他的朋友背著女朋友或者妻子有了外遇，他會告訴朋友的女朋友或者妻子嗎？他說：「我會先去把我的朋友揍醒。如果揍不醒，我會選擇告訴他的女朋友或者妻子。不過……有個例外。我發現一個朋友有外遇，但是我沒有揍他，也沒有告訴他的妻子。」我不解，問為什麼。他說：「因為我發現他妻子也有外遇。」

——在外面他們總是很默契。一個朋友在跟男朋友出去玩兒的時候見另外一個朋友帶著一個陌生的女人，兩人非常親昵，以為那個朋友和女朋友分手了，便問男友出了什麼事。男友只說「少多事，下次見到人家的女朋友別亂說話。」看到這裡你是不是想到了今年春晚上郭東林演的那個小品？「就一句話的事兒，一句話可以成事也可以壞事。你心裡就不能陽光一點嗎？」你心裡陽光得起來嗎？

珍妮沒有死心，她還是到了大衛家的門口。正好大衛的妻子抱著孩子出來，珍妮有些無措。大衛的妻子先是驚嘆「天，還是個孩子。」然後鎮定地問珍妮「你是來破壞我們家庭的嗎？」珍妮沒有表態。（記不清了，好像是沒有表態，又好想說了「不」。）大衛的妻子又接著說：「還好，以前有好多就是來破壞我們家庭的。」

不難發現，大衛是「慣犯」，之前招惹的都是要破壞別人家庭的狠角色。這回連他太太都意外了，居然還是個孩子。

珍妮回到家，父親追問她有沒有見過大衛的妻子。珍妮不語上樓。父親穿上外衣氣勢洶洶地要去找碴，嘴上說著一句「我是你的父親。」珍妮站住腳步冷眼看著父親說：「現在你是我的父親了，你眼睜睜看著我被一個男人欺騙的時候不是我的父親嗎？」聽到這話，父親傻眼了，滿臉難拿的表情，「可是他不是他嘴裡說的那個他，也不是你嘴裡說的那個他。」

大衛不光是「慣犯」，更是一個伎倆高明的慣犯。大衛第一次登門拜訪，看到珍妮的母親說「珍妮你怎麼沒告訴我你有個姐姐」，臨走還對珍妮的母親行了吻手禮。大衛的花言巧語句句都能敲到珍妮父親的心坎里，而珍妮的母親早就為這位言語得體舉止優雅的紳士所迷惑。就這樣，父親一步一步退讓，大衛一步一步跟進，不光珍妮淪陷了，珍妮一家都淪陷了。

如果說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孩沒有判斷力和抵禦力，不夠圓滑世故不夠火眼晶晶，那她的父母呢？

我喜歡故事的結局，珍妮找回自己，認識到生活沒有捷徑，經過努力地學習考上了牛津大學，然後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樣找到了自己的愛人。當愛人要帶她去巴黎的時候，她欣然答應，並像從來沒有去過一樣興奮。在這樣的結局掩蓋下，有個人物悄然蒸發了。大衛呢？自從他沒有勇氣面對珍妮父母開車走了之後就再也沒有露過面。這個細節並不是杜撰，和生活是一致的。我們這個社會好像默許了男人就是無法控制自己必須去拈花惹草的，就像我們認為狼吃羊是自然規律一樣。當女性被遊街沉潭的時候，大衛是不是該千刀萬剮呢？

這部片子的中文叫《成長教育》，英文叫An Education。看起來，英文名字更為貼切。所有人都有錯，但所有的錯都讓珍妮一個人承擔了——她的情感，她的學業，她的人生。珍妮是堅強地，她堅強地面對了今後的人生。這是教育（教訓），卻不只是針對珍妮的。生活確實沒有捷徑，珍妮的悲劇的確與物質誘惑有關。可是有多少女孩子並不是為了物質卻也淪陷了。這是一個假設了與狼共舞的教育。這是一個不需要追究男人責任之後給受害者的教育。這是一個男人與男人之間的鬥爭。

動物世界裡，當雄性遇到雄性總不免一場戰爭。故事裡，珍妮的父親與大衛相遇了。如果說大衛是動物性優於社會性的未開化形象，那我們暫且把珍妮的父親定義成一個社會性優於動物性的開化形象。假設每個男人都必須經歷未開化到開化，或者輾轉於開化與未開化之間，那麼不小心開化了的大衛該祈禱自己別生女孩，成為其他未開化的獵物。

芳後來離開了鵬，臨走之前問他「你愛我嗎？」當芳跟我講到這個細節的時候，緊跟著問了我一句：「你說我是不是很傻？」每個女人都很傻，傻到成了開化與未開化鬥爭的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