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酒人生，且嘗且停

有人說電影是給眼睛吃的雪糕，是給心靈坐的沙發椅。當我們正襟危坐在桌前，打開剛剛下好的電影，我們在期待什麼？，是指夢為馬還是聞香知人。當我一次又一次地打開這部電影，溫習著熟悉的台詞，甚至可以哼出其中隱約的曲調，我真的明白了一個詞語——感同身受。

懂得酒的人就懂得愛，懂得愛的人就懂得喝酒。影片將其著力點於葡萄酒，引申出婚禮前的告別單身活動，隨著明亮的加州陽光在公路延伸。四個人圍繞葡萄酒產生了情愫和愛意，也就這樣發生了有趣、苦澀、甜美的回憶和經歷。

片中兩個男主角miles和jack加在一起，簡直就是酒神狄俄尼索斯的結合體。邁爾斯善品美酒，面對妻子的離異和作品的不被賞識，骨子漸漸充斥頹靡和憂鬱，但在maya的愛情中緩緩地走出的低谷，用Chavel Blanc 1961澆灌了他的憂愁。而傑克恰恰是失意的演員，往往用下體思考。睪丸酮，多巴胺蔓延於他的神經中樞。

平鋪直敘的敘事風格，夾雜著加州陽光，蔓延在故事的褶皺里，一路順風並未遇到好萊塢風格的「撞車」、「警匪槍戰」等光怪陸離。說它是公路片也不為過，但編劇完全沒有玩什麼哲學，加州的幾個城市簡單地用字母代替。紅色敞篷車所到之處，無不充滿著美酒和獵艷的交織，杯酒人生，且嘗且停。

一個人的酒杯

miles的飾演者giamatii曾經飾演過無數小角色，就像港片中的吳孟達，雖沒有那麼出彩搞笑，但晚年配角的他在演戲生涯中能如此奉獻出精湛演技，讓人叫絕，無比期待他的下一步作品《鐵甲衣》。而jack的飾演者church在今年加盟了美劇《episodes》，兩位在好萊塢闖蕩了數十年的小人物在本片中依舊是本色演出，我相信正是他們的小角色的錘鍊，也讓編劇放棄克魯尼的請纓。

我擁有著幾個朋友，他們有時會敷衍我，他們不會欣賞我的作品，我們可以一起喝酒一起泡妞，享受凜冽的寒風，共望黑幕的月色，當我們遇到困難時，我們才發現原來我們並不是酒肉朋友，更不是狐朋狗友，我們是兄弟。
我沒有擁有過愛情，甚至連初戀都沒有，但我曾今渴望，甚至可以神經質地亂表白。我和miles都戀舊，我甚至還喜歡我曾經喜歡過的姑娘，如果你從一部電影的主角能夠找到這麼多的共識，你真的會為這部電影叫好，因為你，就是主角。他在飾演角色，你在飾演生活。

最壞的時代是最好的機會，顧影自憐，從電影中找到自我。Miles身上的固執、自卑、抑鬱、神經質、易衝動，都是我身上所擁有的。脾性氣質而言，我感覺我和miles是一路人，不受賞識，窮困潦倒，無人關愛的特徵可能會是將來的我的特徵。

Miles平時做的填詞遊戲，每填一個詞語，都必須顧及到其他詞語的選擇，但是在實際生活中，miles並沒有像填詞一樣得心應手，他不得不在選擇中去度過，而最壞的是，他的選擇總是有失考慮。而我，總會優柔寡斷，讓機會從指間悄悄滑落，選擇的餘地從來沒有，最終受傷的人依舊是我和miles。

Miles的母親並不是特別愛她的兒子，同miles的小說來看，他在小說中結合自己的經歷，描繪一個男人照顧中風的父親，最終用父親的目光去看待這個世界。她的母親除了和jack調情，就是在vicki的事情上合miles喋喋不休。而miles也只有在空閒去取出他藏匿的私房錢，和jack繼續上路。我不敢說他不愛他的母親，但是他父親的離世和婚姻的失敗，對於他的打擊是巨大的，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己來承擔。

善引的miles並沒有多少收藏，一瓶一瓶的喝。敏銳的嗅覺，視覺，味覺並沒有改善他的生活，相反增加了他的孤獨和無奈，他出色的酒性讓他在酒道上造詣非凡，但頹敗的生活讓他卻無可奈何。

其實皮諾就是miles的自白，只能根植在特別世界的幾個角落，只有最耐心最精心的種植者才能種植它，只有那些真正願意花時間的人，真正理解潛力的人，才能引導進入全盛階段，而最終的香味會是最持久，最輝煌，最震撼，最微妙，最古老，在整個星球上顯示不平凡。而miles的自怨自艾，絕望著的衝動，抑鬱寡歡，喜怒無常，無人敢賞識，甚至需要藥物和填詞遊戲才能撫慰他傷透的心，這些林林總總，不都是皮諾最真實的寫照嗎？

Chavel Blanc61本應該是miles的儀式，他的反叛，愛情，自由，激情都付之於這瓶酒中。當他和maya在談及此酒，miles表示原來這瓶酒需要特別的場合和特別的人，是為了在他和vicki結婚十週年上打開的，但是知性的maya是這樣回答的——你打開它的時候就是特殊的時刻。影片高潮我理解為miles在快餐店中就著快餐，偷偷摸摸地將那瓶61倒在可樂杯里，沒有傾斜45度，沒有把鼻子貼入杯中，沒有晃蕩著氧化，沒有觀察酒邊緣的色澤，一飲而盡方能把他胸中的憤懣，難過，自卑，怨念一併消解，化入塊壘流淌在心間，然後快速地奔赴在九霄雲外。


酒中的四重奏

愛不是相互凝望，而是朝同一個方向看去。影片中的情愫有幾處顯露，先是miles和vicki的愛情，但因為miles的出軌而宣告破裂；jack和christine的婚姻，卻顯示出jack的無奈，又為他的浪蕩和小聰明鋪好伏筆；jack和stepine的偷情，jack的滑頭和性衝動，讓人冷俊不禁；miles和maya的情愫，是片中最溫馨，最迷人，最惋惜的段落，可以說這些段落支使miles繼續生活的勇氣。

杯酒通過陽光的折射，倒映的不僅僅是葡萄酒的色澤，更是人物們的內心深處。酒在片中給了所有人活力，包括miles的前妻vicki，在兩人談到喝酒時，vicki因為懷孕而戒酒的隻言片語，直接引導miles去浪費他珍藏的61，那種黯然神傷不可與外人道也的難過，真的只有miles一人能夠承擔。

Miles可以鼓起勇氣，執面將一種孤獨當做自己的洗禮，miles將信將疑著繼續著他的杯酒人生，接受東正教婚禮的jack可能永遠不會放下他的那顆浪子之心，但miles在未來真的找到了知己——不同於jack這樣的狐朋狗友生死密友。他的小說有人賞識，他的孤獨不再寂寞，他的生活可以繼續，隱藏在結局的未知都已經不再重要了。這份孤獨自然也成為一種心情，可以作為禮物饋贈給心愛的人聆聽，也不失為美事。

孤獨既是高貴有時可恥的，獨孤求敗可以拂逆去心中的孤獨，高貴地遺世獨立於江湖：而張楚，可以發春似的，緩緩著唱著《孤獨的人是可恥的》。Miles的孤獨讓人揪心，因為他內心與生俱來兼源遠流長的孤獨，甚至在他的小說《the day after yesterday》的簡介就可看出。而他躁動憂鬱，需要抗抑鬱藥的幫助才能使他冷靜，冷噤後的黯然神傷書寫著他不懈的努力。

有時候我們是因為渴望愛才讓自己寂寞。執著皆苦的我們並沒有意識到這點，我們反而會更加喪心病狂地去傷害彼此。渴望而不可求，卻求不得，miles渴望愛與被愛，兩年的離異讓他失去了既定軌道，他堅守著自己最後的陣地，不知何處能夠最終陷落，幸虧他還有兄弟，還有知己；jack快要成為新郎，卻放不下他的放浪和演員夢，不管老婦肥妞腰環肥瘦，還是生旦淨丑同性外裔，他都能通吃浪蕩一下，這個傷疤未好就忘了痛的男人，喜劇幽默的環節往往就是從他的身子骨上蜿蜒開來；maya經歷了婚姻欺騙，但她從品酒園藝中找回了自我，她對葡萄酒的熱愛漸漸讓她對於生命的領悟更加貼近miles，兩顆沉穩的心慢慢悸動起來，maya對於謊言的抗體終究沒有形成，但她的善意知性讓miles最終不再頹唐；stepine也經歷過失敗的婚姻（四個人有三個人都經歷過失敗的婚姻，jack的放蕩很有可能會使他步三人的後塵，不知婚戒的教訓和美滿的婚姻是否能夠讓他真正成熟）影片雖沒有過度著筆講述stepine的不幸，她的爽朗堅強還是讓人眼前一亮。

Maya無疑也是影片中很是成功的角色，她唇邊的雙尾紋甚至讓我想起曾經暗戀的姑娘，身為一位哲學教授的前妻，maya在和miles在stepine家中談及個人品酒的經驗，她善于思考酒的生命，她喜歡思考在葡萄成熟的一年中會發生什麼，太陽是怎樣招搖的；在下雨的時候，她喜歡思考那些栽培和採摘葡萄的人們，如果是陳年的佳釀的話，有多少人現在已不在世了。她喜歡葡萄酒不停地進化，好比如果今天打開一瓶葡萄酒的話，酒的味道會不同於在其他時候打開它，因為酒是有生命的。而且它不停的進化，不停的得到新的元素，這樣直到它的頂峰，就像miles的61，然後它開始平穩，不可避免的算退了，它的味道變得太好了。
 
兩個人的酒話

翩翩白衣的少年郎不再，剩下的只是厭倦黃沙荒原背身拔槍流血五步的中年牛仔。企圖打破矛盾寓言般的人生，而結局依舊老套，服軟其中，少年不再，焚琴煮鶴，低頭靜默。而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求不得，怨恨會，五陰過盛，人生後四苦何嘗不與愛情有關呢，私慾貪戀的結果永遠不會好受。

如果你一直等待自己成為天使再去愛，你將永遠與愛失之交臂。而maya就是miles的女神，雖然miles並沒有完全從vicki的陰影中走出來，一切都在不言中，我們也有理由相信miles就算再懷才不遇也不會自卑，因為他相信他的知己會永遠支持他下去。

怯懦囚禁人的靈魂，希望可以令你感受自由。強者自救，勝者渡人。Miles的怯懦也在公路尋酒香中漸漸消退，節奏的起伏醞釀下一日的蓬勃，雖然有些惆悵有些無奈，但是最終成功的逃脫讓mile如釋重負，他終於可以冷靜對待vicki的重婚懷孕，對待maya給他帶來最後的希望，以及對待那瓶珍藏的Chavel Blanc 1961。
煢煢白兔，東走西顧，人不依舊，衣不如新。影片中maya和miles在一起談論美酒，相互道出自己對酒的理解時，我不禁想起白居易的詩句——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這暗含的情愫也在兩人不知不覺的牽手可以發掘，當然，如果夏蟲不可語冰，兩個人沒有在酒上面有精湛的品嚐及理解。那麼，我想miles和maya可能永遠不會從失敗中走脫出來，兩個人是互相救贖了各自的靈魂。
看不見陽光的地方也見不到陰霾，南加州聖巴拉拉的原野沒有一絲陰鬱，我們跟隨著攝影機，潺潺地從幽默風趣的對白和溫柔委婉的細節中飄過，隨著一週的時光任意穿梭在酒的世界裡。酒中自然有些酸澀，但明黃的色調讓我們游弋在愉悅柔和里，而miles和maya的強烈共鳴再次漣漪輕泛出人生新境界。就算情感由於界限而無法通暢，抵達不了盡頭亦融為微笑。

Maya的說話時常為插曲所縈繞，斷斷續續，如泣如訴，若隱若現，但讓人感同身受。我們不禁為miles失去maya而遺憾。無論是maya迷離小醉時和miles談論葡萄酒，還是最後結尾處maya給miles的留言，充滿濃情卻不失睿智。輕觸稍顯沙啞的嗓音伴隨簡單的鋼琴輪迴環繞在耳垂邊，清透的旋律娓娓道來，心照不宣卻未說破，我相信那瓶61再也不會成為miles的羈絆，這訴說的人以及這場片段式的記憶，真的成為miles在這個世界唯二的微弱光芒了。

甘於被現實玩弄，但卻不能為jack的嘰歪所驅迫，顯然miles就是矛盾綜合體。有時，神志的低迷是隕星墜落一次就化作冰冷的頑石。「我是摩天大樓窗戶上的一個指印/我是擦拭大便手紙上的一粒糞渣/和成千上萬的下水道無回一起奔向大海。」當miles引用布考斯基的詩句時，他那迷離的眼光也許遮擋了他的才氣，頹唐的臉上寫盡了無奈。生活仍在繼續，一次次的觸礁也許可以讓他磨去他的稜角，但是他堅持著對vicki的不捨，對jack的不棄，對maya的感覺，無論過去發生什麼，最好的永遠尚未到來。
友誼有時很微妙而唯美，並不意味著你能夠盡心的傾訴和傾聽。最終所有的心酸、掙扎、不甘、屈尊統統都要咬在嘴裡、爛在肚裡。哭一個人就夠了，笑全世界都陪你笑。在山花爛漫的含笑音容中，你只要能夠和屬於自己真正的朋友，舉杯慶祝足矣，相視一笑後，又得匆忙趕路。
縱酒高歌，劍走偏鋒，且歌且行，和自己所有的朋友們體味著青春悸動下的砰然心跳。寂寞沙洲冷，曾經的少年們，可以編織起娟秀迤邐的夢境，抑或是光怪陸離，馳騁慌亂，葳蕤叢生。
Miles的迷離真的可以從Damien Rice的歌聲去追尋，當我伴隨著大米的歌聲寫就這篇不能算是評論的評論時，長嘆一口氣，那份徹骨的心寒在歌聲中消融，晃悠悠地枕著南京日漸的高溫，闔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