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訊息
送行者~禮儀師的樂章--Departures

入殓师/礼仪师之奏鸣曲(港)/礼仪师(台)

8 / 55,616人    130分鐘

導演: 瀧田洋二郎
演員: 本木雅弘 廣末涼子
電影評論更多影評

西西

2010-07-18 21:33:47

程序


早上起來,開著電視吃早飯,正逢CCAV6在放這部電影。

七月初的時候爺爺因病去世,尿毒症,已經三年了。那時候爸爸在濟南出差,連夜趕到了武漢,而我和媽媽買下了第二天成都飛武漢的機票,一切都來得太突然。

爺爺的葬禮被安排在第二天,也是我第一次參加葬禮。殯儀館人很多,那一刻才感受到,原來這個世界上,生離死別每天都在上演。之後殯儀館的人告訴我們接下來的程序,首先牌號領死者遺體,入殮,然後遺體告別,火化,最後埋葬骨灰。

停屍房跟我想像中,有點不一樣,好像所有死者都被裝在一個一個的膠囊里,每個膠囊前面會有一個編號,膠囊對面的黑板上寫有遺體資訊,姓名,年齡,死亡時間,而有好幾個遺體資訊都寫著「不詳,不詳,不詳」,這些不詳的亡者,在膠囊里一住,就是一年,兩年,這個世界上,或許沒有人關心他們的生死,停屍房或許就是他們的棺材。不斷有來認領遺體的死者家屬,嘈雜,吵鬧,哀鳴,甚至小孩子的嬉笑,這就是停屍房。

遺體告別的時候發生了一點小意外,原本訂好的禮堂沒有在規定的時間打掃好,爺爺的遺體就停在過道上。在寫這段的時候,我突然想起前些天看的加繆的小說《局外人》,想起默爾索在媽媽的葬禮上沒有哭,他在守靈的時候抽菸,喝咖啡牛奶,沒有看媽媽最後一眼。他一定是覺得,自己是個徹徹底底的outsider吧,要別人來告訴他,第一步做什麼,不能做什麼,必須做什麼,可是這一切都錯了,自己才是失去親人的那一個,為什麼要別人來告訴自己,哪一個場合要哭,是嗚咽還是悲號,這些不是應該自己決定的嗎。那一刻,當爺爺的遺體被停在過道上,我覺得這一切好可笑,我覺得爺爺的臉很陌生,一切都像是被安排好的程序,沒有一點真情實感。親人過世是一件悲痛的事情,可是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做什麼。

接著牌號等火化。等待的過程里,看著一組又一組的人在禮堂一角進行骨灰接收儀式,就在這個嘈雜吵鬧又擁擠的禮堂里,有儀仗隊致哀悼詞,然後家屬默哀,軍樂隊奏樂。平均五分鐘一組,像一個高效率的流水線,一樣的哀悼詞,連抑揚頓挫都是一模一樣,還有一樣的遮陽傘,大概死者是男的就用藍色傘,是女的就用黃色傘。有些組人很多,三四十個浩浩蕩蕩的,有些就一個人來,還跟儀仗隊商量,能不能不要進行儀式。

火化的時候有人來告訴我們,熄婦兒這時候要哭,於是二嬸真的哭得很大聲,媽媽也在一邊嗚咽。可是要不要哭,為什麼要別人來告訴。難過的時候要哭,高興的時候要哭,感動的時候要哭,可是那一刻,我什麼情感也感受不到。人出生到死,被關在一個膠囊里,等待被燒掉,入殮師,軍樂隊,儀仗隊,甚至親人,都抱著「程序」的態度送走你,那一刻,我只覺得可悲。


可是小林君不一樣,他會溫柔的為死者擦拭身體,為他們穿戴整齊,為男人剃鬍子,為女人點上口紅,溫和的撫摸它們的雙手,讓它們慢慢的握和在一起,不管他們生前是怎樣的人,能在死後被溫柔得對待,對死者來說都是莫大的安慰吧。如果我的爺爺,能遇上一位像小林君般的入殮師,那該多好。

奶奶跟我說,本來六月末的時候爺爺就病危了,有一天爺爺做了一個夢,夢到小時候的我,我拽著爺爺的手不准他走,奶奶說,是我讓爺爺多活了幾天。原來在最後一刻,爺爺記憶中的我仍然是那個小小的,營養不良的黃毛丫頭,我在爺爺的世界裡,永遠都沒有長大過。

影片最後,小林君為他父親入殮的時候,我哭了。殯儀館的人隨隨便便就想要抬走死者,小林君大怒,而後美香緩緩的說出,我丈夫是一位入殮師。小林君為父親入殮,在父親緊握的手中,發現了那枚鵝卵石。

我又想起七月初那場可笑的葬禮,或許是我太敏感,這只不過是普通的葬禮罷了,人死了都會經過這樣的程序。而殯儀館的人們,也只不過是普通的工作者罷了,入殮師也好,軍樂隊也好,儀仗隊也好,送走往生者,只不過是他們的職業,每天重複的內容,可以麻木到沒有一絲感情,而這個離死亡最近的地方,也只不過是一個工作場所。有這樣一群人,從早上六點半,開始發放號碼牌,一幕幕的悲歡離合,眼淚,哀悼,軍樂,只不過是每天上演的重播劇,死者對他們來說,就像OL們面對的WORD文檔,就像你不能要求OL溫柔的對待WORD文檔一樣,程序化是大多數人,對待工作的方式。

小林君只有一個,所以爺爺葬禮的時候我沒哭,可是看電影,卻哭了。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