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翔的靈魂

影片一開始鏡頭就晃動得厲害，主人公鮑比突發中風陷入深度昏迷，幾天之後醒來，他的身體已經完全失去自我控制，全身癱瘓。鮑比的喃喃自語像是在向所有人訴說，但沒有一個人能聽明白他在說什麼。後來他才意識到自己喪失了說話的能力，只能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動彈不得。

他的病症在醫學上被稱為「閉鎖綜合徵」。無法活動身體，無法用語言表達自己，他幾乎完全喪失身體的運動機能。可是，他還有一隻眼睛可以運動，這成為他與這個世界保持聯繫的唯一工具。他的右眼因為怕感染病菌而被醫生縫起來，他用僅有的一隻左眼來看待身邊的一切。

於是，他的左眼成為影片最主要的表現鏡頭。他的左眼成了攝影機，記錄著他周圍的種種變化。雖然僅靠一隻眼睛的轉動所達到的視線區域十分有限，但卻真實再現了鮑比細心的觀察與審視。

醫生告訴他，眨眼一次代表「是」，眨眼兩次代表「否」，他通過這種方法來選擇字牌上的字母，組成單詞和句子，從而達到與人溝通。在一位女護士的照料和幫助下，他用左眼寫成了一本書——《潛水鐘與蝴蝶》。他不斷回憶過去美好的事情，他說：除了眼睛之外，還有兩件事物沒有癱瘓，他的思想，還有他的記憶。他的思想和記憶是他能擺脫自己潛水鐘的唯一途徑。他說他可以想像任何人、任何事、任何地方。他的身體就像潛水鐘，不斷地下沉，下沉到永無止境的深淵，而他的思想卻像自由飛舞的蝴蝶，可以徜徉世界的任何角落。

他想像著人世間各種奇妙的事情，他想起自己小時候的夢想，想起自己的孩子，想起父親。他不再因為癱瘓在床而感到憤懣和絕望。他可以肆意地大聲說話，可以大笑，儘管別人聽不見。他放任思想去旅行，帶著他的靈魂，到任何一個可以停留的地方。他要寫一本書，將自己對生活的感受記錄下來，寫下關於自己，關於生命，關於愛的感悟。

儘管寫這本書的過程困難重重，但是憑藉對活著的真誠與希冀，最終為讀者留下了許多不可思議而又無比壯麗的文字。

現實與夢幻不停折磨著鮑比的心，影片飛快地在鮑比的想像空間與現實空間之間跳轉，現實的殘酷不言而喻。我們能夠感受到鮑比內心的掙扎，他在面對現實的無奈讓人唏噓不已。他說自己多麼想用手碰觸自己的孩子。可是，他做不到，但他的靈魂做到了他的思想不斷地在亦幻亦真的光影中游離。導演朱利安• 施納貝爾用蝴蝶的意象來比喻鮑比心中那個不受現實禁錮的可以自由飛翔的精神世界。也許，這樣的精神世界存在於我們每個人的心中。

在鮑比飛翔的幻想里，巨大的冰山滑落層層岩石沉入水中，就像他想要卸下自己的潛水鐘，然後任蝶飛。他和喜歡的女人吃法國大餐，還有無忌憚的接吻。他可以把世界想像成任何一種模樣，人們穿著中世紀的服裝，在他身邊輕舞而過，低回婉轉。

德國著名哲學家亞瑟•叔本華認為，意志獨立於時間、空間，所有理性、知識都從屬於它。在鮑比臆造的世界裡，他的意識起了絕對的作用，他將自我意識擴大到他所處的整個環境，幻想與現實已經不再是單純地產生衝突，而是相互融合，甚至互為一體。於是，在他左眼的視角下，所有的人性曝露無疑。

他生病之前的所有地位與榮耀被他人輕易竊取。他父親對他的包容與愛令人動容，在他父親給他打電話的那一刻，他激動地面部發抖，儘管父親聽不見他的聲音，卻能感受兒子的痛苦，作為父親的他也無能為力，恐怕只有祝福才是給兒子最大的安慰。父親流淚了，那位女護士流淚了，我也流淚了。

我們永遠無法預言未來的自己會出現什麼意想不到的狀況，生與死往往只是一線之差。在我們有限的生命里，我們是可以做到好好珍惜的，我們有什麼理由不這樣做呢？！影片為我們深刻地展現了鮑比在身患疾病、忍受巨大痛苦的那些時日是如何通過自己堅強的意志來度過的。為此，我們應該有更好的活下去的理由，為我們存在的肉體，為我們飛翔的靈魂。


Slh於2009年3月7日 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