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比的雙層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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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她小比，這一決定，從見她的第一眼就做出了。
            去她家之前，我跟抱著麵粉口袋的玲雄一樣緊張，都怪老闆娘神秘兮兮的那句，「小心比婆婆噢」。
            輕輕叩門，好奇推開。第一眼，精緻溫馨的小廚房，輕薄透亮的拼花窗簾。第二眼，一小條鬆軟的舊沙發，對面是一台豎立的老電視。正跟著偷嘗食物的玲雄一起迷惑不解時，可愛的小比登場。她緊緊握著小朋友專用的彩色噴水器，臉上是小女生戒備防範的神色。當得知玲雄的來由後，方才放下心來，卻仍像個孩子似的，堅持說貓食就是貓食，不准玲雄再吃。末了，臉上強忍著羞澀與花痴，故作鎮定地說，那你以後天天來吧，我做飯給你吃。然後見她愜意地往沙發上一斜，眼睛與電視機，剛好平行。
            我們就這樣邂逅了擁有奇妙雙層世界的比婆婆。
            大家口耳相傳的比婆婆，是一個有著魔法般烹飪技藝的老人，電影院前台所賣的比婆婆甜甜圈，好吃到讓人如同飄在了夏威夷蔚藍天空的雲端。二十歲便失去了丈夫，從此在夏威夷北部的小鎮獨自生活。
            一個人的比婆婆，是一個與貓為伴的少女。除了製作美食，最大的嗜好就是斜躺在沙發上看永不落幕的愛情連續劇。其次，也許就是惡作劇了吧。早在半年前，玲雄與當時的女友第一次來到這個小鎮時，就是她，站在二樓用吸管吸住汽水，偷偷滴在那個女孩的頭上。
            玲雄每晚準時前來報到，享受著各式饕餮盛宴。小比穿著色澤明亮的分身，棉布裙子，拿著一罐可樂，小心翼翼地用眼角觀望英俊少年品味美食的認真面龐。空氣中與陽光一同瀰漫著的，分明就是少女欲說還休的小心思。一切，都被掩埋在美味的食物中，花白頭髮下少女的思維，蒼老年齡裡的情竇初開。
            小女生一樣在別人打了石膏的手上，仔細地畫上一砣便便；小女生一樣在和玲雄聊天的時候，不經意地騙他說他的拉鏈開了；小女生一樣在有坡度的小路上發出短促的尖叫聲，蹦蹦跳跳地走過；小女生一樣在為玲雄做的晚餐里，混進一盤假的模型炸蝦……
            這樣的比婆婆，這樣的小比。
            多麼惹人喜愛。
            但這樣的感情，又是多麼難以善終。
            她為他穿上明亮的黃色衣裙，裙擺悠悠撒開，像熱帶艷麗的花朵。她笨拙地試圖搔首弄姿，像愛情連續劇中的女主角那樣。然而，她的少年，卻為了其他的女生，讓她在夜晚的小鎮中流離失所，只剩真正的男女主角在她溫馨的小屋中共享美食。她散漫地揮舞著樹枝，拖拖拉拉地唱歌，在同一段路，來回，踢踏著腳走。心中也許一邊怨念著他連那位女生不愛花生的習慣都記得一清二楚，一邊無奈的自我安慰說，好吧，只要他快樂就好。
            但他並沒有真正快樂，美麗的少女因為小比刻意放入菜裡的花生，身體過敏被送入醫院。少年拿著電話聽筒，不斷地追問，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而她，因為淚腺阻塞眼壓過大，失明了。
            失明了，就連為他做飯，看他開心的側臉都不可以了。雙層世界中的第二層，在空間歷經了極大的膨脹後開始傾斜，搖擺。小比摸索著為玲雄在那間精緻溫馨的小廚房中，傾盡關懷地做出了最後一頓飯，一頓份量十足，裝滿了好多盒子的飯。然後，真正飄上了夏威夷蔚藍天空的雲端。
            小比的雙層世界，再也不用經受歲月的侵蝕。相信，是永遠的二十歲，甜澀又芬芳。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