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性精神病人非正式分析報告

你可以逗弄一隻羊，也可以挑釁一隻狼，但千萬別去招惹那隻半羊半狼的東西。羊有羊的規矩，狼有狼的道義，但那隻半狼半羊的東西卻什麼也沒有，它一張口的時候，就是要吃人的時候。

這些年才開始慢慢明白自己看電影的習慣。二配以上最好是主角，至少要有一個以上精神不正常的人物，亦才能勾起我觀影的興趣。不知是否性格反差，讓我很喜歡看歇斯底裡的人表演，當年考大學若一時衝動報了醫學院，現在估計已經在精神科鑽研了。但到底興趣成為事業，終究會被徹底磨蝕掉熱情，於是私下研究，倒也是件有趣的事。

細膩寫實的心理電影可以作為教學藍本進行人性剖析，這一部的設計尤其脈絡分明。到如今美國的心靈驚悚片還是世界翹楚，並不奇怪。早有希區柯克30代高調前車，之後70代以大衛林奇作品系列為代表的一批先鋒心理電影能有如此超前見識，是與社會強調的個人關懷與個性意識分不開的。而在缺乏個人意識與欠缺自省的亞洲，要出品同類電影是不佔優勢的。

話回到心理問題，我這篇薄文探討點還是集中在「隱性精神病患者」上。顧名思義，就是指日常行動思考與常人無異，但是會出現腦神經間歇性紊亂，且長期壓抑在潛意識裡的一種燥郁。相對於顯性精神病人，隱性者潛伏性更大。由於其不穩定性且隨機性高，一旦發病，破壞力較顯性更大更廣。所以也難怪醫學專家常說，現代社會是由精神病人組成的，隱性精神病人隨處可見，而且是與社會秩序提升成反比增長，的確是件讓人頭疼的難題。

男主Dave是個當紅DJ，聽眾很多，人也風流，只挑小綿羊談情說愛，生活逍遙自在。他可以歸類為生活中隨處可見，過得不錯的正常人。所有基本慾望得到滿足，也沒有太多過份要求，人性優點與弱點都具備，但是經過社會訓練後，學會取長補短，進而成為有禮節懂操守的良民。可是這個無辜良民，某一日下班於酒吧偶遇一可愛女粉絲，以為又是一隻小羊，於是溫柔備至。進而為了達成粉絲的心願，他答應陪她過夜，但有操守的他，沒有欺騙這隻小羊，過夜歸過夜，「我愛你」這種欺騙性語言他一個字也沒有提。可惜的是，躺在身邊的不是羊，而是一隻反覆無常的半羊怪物，等著他的，將是生不如死的地獄旅途。

把女主Evelyn作為典型的隱性精神病人來分析是有趣的。現實中類似的案例，發生在我從前認識一男士的妻子身上。那時候見到他，他已經沉陷在嚴重的精神萎靡中，身體狀況也很糟糕。就因為失口提了一次離婚，妻子會每天半夜爬起來磨刀，他說雖然知道只是威脅，但聽著那霍霍的聲音，他沒有一夜睡好覺過。

到底陷入精神病怪圈，或被精神病人折磨者，都是當事人跳不出自我限制，而使自身一直侷限於未知中造成。對自身境況的未知會造成無限的恐懼與不安，從而危及到個人的身體健康。其實一個常人對隱性精神病人的敏感，和他們大腦深處潛在危機的意識，在研究明白各種特徵之後，是可以擁有這種基本辨別力的。就如同給自己裝上雷達，學會辨別敵友，從而學會如何選擇親密愛人和朋友，且與精神病人保持最合適的生活距離。

我個人的簡單總結，就以女主Evelyn為分析對象，隱性精神病人（簡稱隱病者）具有以下特徵：

1. A lunatic never listens （自說自話）

這一點很致命，但大部份人日常卻都把這個盲點當作個性，進而忽略掉。就拿片中Evelyn來說，Dave無論是對她溫柔還是咆哮，她都沒有在聽。她永遠自說自話，哪怕聽懂了，她所接收到的資訊最終都會扭曲成自己所看到的形狀。

譬如Dave正在工作室錄音，她突然打電話進去造成他工作中斷，他氣憤地問：「出了什麼問題，這個時候來電話？」言下之意是責備她不懂得尊重別人工作時間，太自私。正常人首先會道歉，之後再表達感情。而她的回答卻是：「你不在我身邊，這就是問題。」她偷了Dave的車鑰匙，他同她講理，她突然笑起來開無關的玩笑。還有Dave最終被她激怒，說：「我從來沒有說過我愛你，從一開始我們就說清楚了。」而Evelyn的回答是：「你所有的行動都在說你愛我，愛有時候不需要語言。」最後Dave在電話裡給Evelyn說：「我們忘掉一切吧。就當沒發生過。」Evelyn說：「好。所以我們重新開始。」

隱病者永遠過份主觀，不理解何謂同理心，無法調試思維去配合不同的溝通對象，從而永遠自說自話。簡單的說，和隱病者交流，如同對著牆壁打桌球，球發出去了，也反彈回來，但你感受不到溝通，如同對著空氣說話，聽到的只是簡單的回音而已。

2. A lunatic’s self is split （人格分裂）

還是那句話，一個性格分裂的人也許能為你帶來驚喜，而一個人格分裂的人則會把你拖入地獄。日常中人很難分清兩者區別，或者沒有當作一回事，進而喜劇變悲劇。

片中Evelyn的分裂從兩人第一次告別就表現出來，溫柔可愛的她，半夜鳴響車喇叭，鄰居出來抱怨，她突然一臉兇狠地破口大罵。第二次是她剛溫柔安慰完Dave，Dave的朋友過來問候，她嫌人礙事突然目露凶光地罵出一串髒話。當然最極端的是她發狂後向他道歉，說自己會開車回家，進了洗手間就開始割手腕。

簡單地說性格分裂與人格分裂的區別。前者只是多種表現形式集中於一人身上，但表現的實質是一個。而後者卻可以用一種形式表現多種實質，同樣一句話甚至一個動作，分裂後，發生質的改變。一個惡人用各種手段表現惡，是性格分裂。而他若剛殺了人，從殺人地點出來立刻攙扶老太太過馬路，那才是最可怕的。

3. A lunatic regrets （反覆無常）

是不是覺得很多歇斯底裡的人都很擅長道歉，這在家庭暴力里尤其突出。

Evelyn半夜凶神惡煞地衝入Dave的家，說她要來看他和哪個女人睡在一起。結果發現只有Dave一個人，她立刻哭得梨花帶雨，不斷道歉。之後她在家裡剛對Dave發完瘋，Dave才到家就接到她的道歉電話，而且響個不停，只有拔電話線。

隱病者看不到別人害怕厭惡自己的根源，而認為道歉就能抹煞掉髮生的事，從而讓對方忘記自己情緒失控的事實。歸根到底，不停道歉也是缺乏自我認知的表現，正常人若頻繁失控，那必定認為自己失控有理，即使這個理是錯的，也不會在下一秒就推翻自己的所作所為。所以這種類型的道歉，實則和催命鈴一樣可怕。

4. A lunatic is self-destructive （自毀傾向）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人會認為一個暴力傾向的人不會傷害自己的愛人，一個常用刀割自己身體的人不會有一天割向自己的愛人。體現在精神上，一個侮辱自己人格者同樣也會以侮辱他人人格為樂，並不以為然。

Evelyn用刀把自己手腕割得血肉模糊，當然也就在發狂的時候拿刀砍人，不論是偶然發現她的房東太太，還是Dave的前女友，接到報案的警員，以及最後被她報復的Dave，她砍得毫不手軟，自己受傷也在所不惜。

隱病者通常會在自我標榜與自我厭惡情緒兩方徘徊，而一旦這種極度主觀的個人情緒被社會群體排斥，表現出來的就會是對自我的完全否定。一個自我完全否定者和一個否定人之價值者的愛，可能很劇烈很深刻，但那愛，到底只是為了找個伴和他一起進地獄。


說到底，在風生水起、一浪又一浪的現代社會變革中，要曲解「以不變應萬變」而使精神層次停留在一個面上來應付萬千變化，是絕不可行的拙計。正所謂水漲船高，人的精神世界應當像舟一樣，哪怕只是個舢板，能浮在水面上，至少你在活著。不過水怎麼漲，舟都還是舟，這才是不變之物。若是把精神世界風乾成石，一旦漲潮，那就即刻淹沒海底，永不見天日。

人生精神修行任重道遠，但毋忘堅持，心的平靜，來自於自省與吸收，和對愛人與親友的無償奉獻。頑固的執念一旦生，即會紊亂心緒，不但傷害自己，也波及他人。做羊也好，做狼也罷，只要懂理性講原則，都無可厚非。但若任慾念肆虐而不懂正確疏導，只會將人逼成半狼半羊的怪物。現雖身在海外，但偶爾想起從前那些身陷怪圈的故友，還是少許掛念。不管如何，人在強化自我的過程中，必當學會保護自己，而最深層的保護，來自於一個醒目的大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