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禁忌和觀眾宣戰

加斯帕·諾埃是一名不大受歡迎的導演，他的作品時常與臭名昭著等詞語聯繫在一塊，儘管不至於像地下實驗電影那樣去摧殘觀眾，然而《遁入虛無》依然可以殘害許多人的視覺神經。有些觀眾會對他表示喜愛，但這種喜愛很難說是純粹的，它們更多還包含了獵奇和挑戰後的情感滿足。

早先的《不可撤銷》是長到磨死人的長鏡頭，天旋地轉，暴力性侵犯，舊日時光不可追。這回的《遁入虛無》不再以長鏡炫技，可迷幻色彩宛如在螢幕上大爆炸了一般，滿溢傾瀉，令觀眾眼球遭受轟炸，十分吃力。粉紅、鵝黃、絳紫、深藍、靛青……，花花綠綠活蹦亂跳毫不協調，完全是一個特地營造的電幻時空。影片在去年坎城就禍害了不少人，無數人看到最後一場情慾戲時狠狠罵娘，其火爆程度完全不遜色於丹麥人黑暗重口味的《反基督者》。

全片大多時候由主觀鏡頭所組成，鏡頭充當了主人公的眼睛，他嗑藥跑路，靈魂上天，自由穿梭在幾個世界。有吸食毒品後所看到的現實世界，有頻繁閃回到過去的真實世界，有真實的時空又有超現實的虛幻時空。片中用上了超級碎的蒙太奇剪輯，交叉重複，不停進行時空跳躍，藉此轉場。對比之下，《遁入虛無》在表現過去時會好過現在時，因為除了車禍慘劇，那裡的情感還能讓人稍微寬心一些，找到一些人物崩潰的原因。

估計在加斯帕·諾埃那裡，西方連接東方世界的終點是日本東京，它足夠現代，也沒有香港那麼逼仄擁擠，本土文化也根深蒂固一些。主人公讀過一本書，神神叨叨地想像著死後情景，他惟獨不曾想過死亡其實離每個人很近。《珍愛泉源》里，那些化學器皿里冒出來的詭異圖案幻化無窮，東方玄學和神秘學幫導演和光頭佬解決了許多問題，其中就包括如何化解死亡的恐懼與傷痛。

前年有三大導演合拍的三段東京，清一色的外來眼光，或疏離或偏激或溫暖，各不相同。這次的東京當真是「霓虹國」的首都，一個五光十色、只屬於夜晚的霓虹世界，它是如此的不真實，就像是電動玩具城裡的城市模型，幾近強迫的燈光到後來看得直叫人不適想吐。

直觀來說，這個片子的觀看過程比較難受，有噱頭，但太長了點，後來的串接連場讓許多人坐不住，旁邊大叔一直X個不停，足可見從生理到心理上，不少人都會相當厭惡這樣的電影。這部電影可以成為又一個貽害無窮的案例，它有前衛凌厲的剪輯節奏和電子音樂，它所激起的反響完全可能反超《不可撤銷》。前作一直在描寫蒼白、宣洩還有時間不可逆，《遁入虛無》講述了極致空虛的生命情感，靈魂遊蕩，無可挽留又久久不願離去。加斯帕·諾埃是陰影、創傷和悲劇的製造者，他一直迷戀世俗大眾眼中的禁忌，不加避諱。這部充斥了裸體、毒品、性交和脫衣舞的電影灰色絕望，糟糕到足以讓一個受精卵選擇不來這個世界，可是藉助轉世輪迴的觀點，導演又讓陰陽相隔的兄妹二人不離不棄，有夠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