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與被愛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克洛伊》是今年才上映的一部美國片，翻拍自法國導演安妮-芳婷2003年的電影《娜塔莉》。新版《克洛伊》由加拿大導演阿托姆·伊戈揚執導，阿托姆曾四次獲得坎城影展的獎項，比較為觀眾所熟知的作品是《意外的旅程》。《克洛伊》講述的是一個面臨中年危機的婦女的故事，但在新版中，克洛伊這個角色的非常搶戲，比起朱利安-摩爾所扮演的凱薩琳，觀眾更多關注的是由阿曼達-塞弗里德所扮演的克洛伊的內心世界。

 

凱薩琳是一個年屆中年的婦產科醫生，獨子正處於叛逆期，丈夫則與自己日漸疏遠。凱薩琳感覺孤獨且無助。

 

凱薩琳第一次見到克洛伊是在一家餐廳中，當丈夫忘情地和年輕女服務生調情時，凱薩琳獨自到洗手間躲避，卻聽到隔壁廁所里傳來悲傷的哭泣聲。隔著牆板，凱薩琳問女孩需要幫忙嗎？那女孩就是克洛伊。克洛伊長得非常漂亮，金色長髮如瀑布般批瀉在肩上。克洛伊對正在洗手的凱薩琳表示了感激之情後，拿出一柄銀質髮簪，詢問是否是凱薩琳遺落的。那不是凱薩琳的，在凱薩琳拒絕了克洛伊要她留下這柄髮簪的建議後，兩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克洛伊是一個妓女。當凱薩琳從自己診所的窗子向下望時，她看見克洛伊正在街對面的酒吧前攬客，於是凱薩琳知道了克洛伊的身份。沒多久凱薩琳就到那個酒吧找克洛伊。克洛伊有點訝異地說自己沒有單獨接過女客，幸好凱薩琳立即澄清了自己的意圖。凱薩琳要請克洛伊去勾引自己的丈夫。凱薩琳在丈夫的手機上看到他和年輕女孩的合照，懷疑自己的丈夫背叛自己、對婚姻不忠貞，凱薩琳要克洛伊幫自己確認心中的懷疑。克洛伊沒理由拒絕。

 

就這樣，凱薩琳不時在咖啡廳中和克洛伊碰面。和煦的陽光從玻璃窗灑下，照耀出克洛伊那美麗金髮，以及光滑有彈性的肌膚，在克洛伊對面，是凱薩琳那鬆弛、布著皺紋與斑點的臉孔，明媚的景像中呈現的是殘忍，是可悲。克洛伊娓娓地敘述她如何接近凱薩琳的丈夫，兩人如何相約共餐，以及如何開始第一個吻、第一次觸摸。凱薩琳聽著克洛伊的敘述，感覺到自己的心一片一片的碎裂，眼看著自己的婚姻一段一段的肢解。

 

克洛伊問過凱薩琳是不是就此停手？不行，凱薩琳要克洛伊走到最後，剝出那血淋淋的結果。於是凱薩琳得到她要的。克洛伊沒多久就發簡訊給凱薩琳，讓她到酒店房間來。凱薩琳進門後，看見的是單被狼藉的大床、以及才淋浴清洗完畢的克洛伊。凱薩琳癱坐在沙發上，聽克洛伊描繪完整的過程，那最後的結果。克洛伊說得很仔細，如何擁抱、如何輕吻、如何觸摸.....。結果已至此，凱薩琳還有什麼能說的呢？凱薩琳還是想說，當與克洛伊並肩等電梯時，凱薩琳忍不住說起自己與丈夫初初在一起的甜蜜，眼眶泛紅、雙肩顫抖地說著那段情深意切的過往。凱薩琳終於支持不住，她倒坐在一旁的座椅上，雙手掩蓋在淚濕的雙眼上。克洛伊小心翼翼地在凱薩琳面前低下身，輕握撫拍凱薩琳的手，並深深地吻上去。凱薩琳猶疑一小會便起身跑走。

 

凱薩琳當晚與丈夫一起參加兒子鋼琴演奏會的慶功宴，丈夫溫柔地執起凱薩琳的手，說她真香。是啊，那是乳液的香氣，是克洛伊用的乳液，香的是克洛伊。凱薩琳再無法面對丈夫那若無其事的深情演技，她奪門而出，直奔克洛伊常待的那個酒吧，將正和客人深情相對的克洛伊帶走，去到酒店的房間。當晚，凱薩琳和克洛伊發生關係，凱薩琳想從克洛伊身上感受丈夫的愛，從克洛伊身上拿回丈夫那份曾有的溫柔。當克洛伊和凱薩琳乘坐著計程車離開酒店時，克洛伊再次掏出那柄銀質髮簪，執意要凱薩琳收下。克洛伊這次坦白地說這髮簪是自己母親留下的，她想要送給凱薩琳。凱薩琳匆匆地收下後便急忙跑回家，面對坐等至深夜的丈夫。丈夫懷疑妻子不忠，兩人大聲爭吵，直到憤怒的兒子打斷為止。

 

凱撒里隔天上班遲到了，一進辦公室，她就受到一封發自克洛伊的緊急電郵，裡面是兩人在酒店的親密照片。凱薩琳立刻給克洛伊打電話，沒想到克洛伊已經在辦公室外頭，手上還拿著一束鮮花。關上房門，凱薩琳連忙開了張支票，要求克洛伊不要再和她丈夫見面，事情到此為止。克洛伊被凱薩琳匆匆地推出辦公室，手上則是被塞著張支票。克洛伊漲紅著臉，怒氣油然上升，事情不該如此結束。很快地，克洛伊又給凱薩琳打電話，告訴她自己剛和她丈夫分開，是凱薩琳的丈夫堅持要和克洛伊在一起的。凱薩琳受夠了，她約克洛伊在咖啡廳見面。克洛伊並不知道凱薩琳也約了自己的丈夫，決定將一切攤開來說。在克洛伊來到之前，凱薩琳和丈夫面對面的坐著，凱薩琳要求丈夫坦白說出自己出軌的事實。不過丈夫堅持自己不曾做過對不起妻子的事情，儘管外頭的誘惑很多。克洛伊來了，但在看到凱薩琳的丈夫也在場時，她轉身就離開了。不過就在丈夫轉身看著克洛伊的那一瞬間，凱薩琳知道了真相。克洛伊沒有去勾引丈夫出軌，而是讓凱薩琳出軌。於是凱薩琳對丈夫說出自己如何讓克洛伊去測試丈夫，說出自己的背叛。

 

凱薩琳和丈夫談了很久，兩人都說出了自己心裡的動搖與猜疑。丈夫告訴凱薩琳，是她主動的疏離才造成兩人的隔閡。凱薩琳則告訴丈夫，她難以面對自己日漸鬆弛走樣的形體，無法面對丈夫失望的眼神。在這一切過後，兩人終於都打開心結，重拾往日的親密感覺。在丈夫回去工作後，凱薩琳急忙往家裡趕，想在丈夫返家前洗漱裝扮好。凱薩琳一進門就上樓衝進房間，連燈都沒開就直奔衣帽間退去外衣。當凱薩琳穿著貼身襯裙走出衣帽間時，這才發現自己床上躺著人，是自己的兒子。而當兒子看到凱薩琳一躍而起後，掀起的被單才將一旁躺著的克洛伊露了出來。克洛伊在凱薩琳用錢打發她時，便開始接近她兒子，而當克洛伊在咖啡廳看到凱薩琳和丈夫一同坐在那裡時，她轉身就到凱薩琳家勾引這個兒子。

 

凱薩琳沒有生氣，她連忙將兒子推出房間、並鎖上門。轉過身後，凱薩琳用低切的語調請求克洛伊不要將她兒子牽扯進來，是自己不應該利用克洛伊來測試自己的丈夫。克洛伊責怪凱薩琳不應該用錢打發自己，不應該就這樣將自己趕出生命中，克洛伊做的一切是為了愛，不是為了錢。克洛伊拿起那柄放在梳妝檯上的銀質髮簪，抵住凱薩琳的脖子。凱薩琳低聲地問道，你到底要什麼？克洛伊說，我要一個吻。於是凱薩琳親吻了克洛伊。凱薩琳的兒子不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很擔心克洛伊會被母親傷害，因此連忙地從側門進到母親房間。當凱薩琳從窗玻璃上看到兒子的身影時，她急急地將克洛伊推開。沒想到克洛伊正好撞在一扇窗子上，這窗子連著邊框脫落了。幸好克洛伊的雙手攀住了窗框的兩邊，靜靜地立在洞開的窗口。克洛伊定定地看著凱薩琳，然後放開手，緩緩地跌落而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凱薩琳和丈夫在家舉辦了一場宴會，慶祝兒子從大學畢業。凱薩琳端著酒進到高朋滿座的客廳，丈夫和兒子則各自站在客廳的兩端，就這樣，三人靜靜地看著彼此，直到凱薩琳因為朋友的叫喚而轉過身。為了丈夫，凱薩琳總是儘量在他面前讓長髮披肩。但此刻，凱薩琳的頭髮高高地挽起，發間深深地插著克洛伊的銀質髮簪。

 

這部電影的開始讓人聯想到1998年的《美國心玫瑰情》，主旨在於探討女性面臨中年危機時的家庭與情感問題。但到中段時又讓人聯想到1987年由麥克-道格拉斯和葛蘿-克倫絲主演的《致命的吸引力》，主旨在於探討一場外遇為家庭引來的危機。然而，到了最後卻有些模糊與曖昧，不太明白導演的意圖何在。是克洛伊對愛的渴求？是一份愛到死的執著？電影中對克洛伊這個人物的性格和背景，並沒有太多的描繪，只知道她是一個美麗非凡的女子，說起話來理性溫和，總是認真地聽凱薩琳傾訴心裡的憂傷，總是平和冷靜地描述她與凱薩琳丈夫在一起時的言行，觀眾無從得知她為什麼會愛上凱薩琳，也無從了解她為什麼會死都不放手。一個能在男人世界裡予取予求的女子，為何會瘋狂愛上一個中年女人，而這一切的瘋狂與不幸，最後只幻化成一柄髮簪，遺留在這個重新凝聚在一起的家庭。

 

朱利安-摩爾的演技始終很好，將中年女性面對衰老、家庭情感淡漠時的內心困苦表現的很到位。她在影片中只上了很淡的妝容，讓略顯老化的肌膚真實地呈現在螢幕上，算是一種為藝術犧牲的表現。然而，我個人感覺朱利安-摩爾儘管演技為人稱道，但始終沒能達到最好的境界，原因可能在於缺少了一種稱為「個性」的東西。無論是梅里-史翠普、朱蒂-福斯特、甚至妮可-基嫚，或茱莉亞-羅柏茲，當她們遇到適合的劇本時，就能展現出一種只屬於她們的能量，能夠盡情的演出劇中角色。但朱利安-摩爾無論出演什麼角色，總是溫溫的、點到為止。這一點和劇中男主角連恩-尼遜有相似之處，都是演什麼都不錯，但卻又都演來差不多。

 

總的來說，《克洛伊》是一部好看的電影，無論是場景還是打光，都很細緻而有質感，三個主要演員的演技也都在水準之上，導演的敘事手法也順暢悠然，只是克洛伊那沒由來的執著讓全片的焦點變得很模糊。如果重點是克洛伊的愛情，那這愛情很空虛單薄，如果是重點是凱薩琳的困頓，那這困頓很蒼白脆弱。如果重點是對比克洛伊的為愛瘋狂與凱薩琳的為愛理性，那這對比很平淡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