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只存在於夢想

       「啊，船長，我的船長！」惠特曼的詩句將是基廷老師獲得的最高獎賞。
   《死亡詩社》裡的威爾頓預備學院是一所有著悠久歷史的男校，它的使命就是把一個個學生送進常春藤高校。校長在開學典禮上不容置疑地再次誦讀著威爾頓長久以來的信念——傳統、榮譽、紀律、超越；當然在這群十幾歲的學生中間流傳著另外一個版本——模仿、恐怖、頹廢、污穢。而基廷老師來到的正是這所表面上看起來嚴肅刻板的學校。
    扮演基廷的正是好萊塢著名喜劇演員羅賓·威廉斯，所有關於他的介紹都是喜劇演員，他在這部電影裡卻是一位企圖解放心靈的文學老師，而多年後另一部電影《心靈捕手》里他再次扮演了類似的角色，並且這兩部電影都稱得上經典之作，但人們還是會叫他「喜劇演員羅賓·威廉斯」。喜劇演員這次演出的是一部徹底的悲劇，在一次聚餐時，基廷老師早就說過「自由只存在於夢想」，在電影裡，這句話來得太平實，沒有鋪墊，沒有渲染，幾乎毫無疑問地會被你錯過，但是這句話才是電影要表達的靈魂；它將基廷老師的理想與傳統思維的較量放在了一個平台上，它們其實都沒對錯，自由只存在於夢想！
    基廷老師有自己的自由主義理想，他要把這種理想撒播給他的學生，讓他的學生掙脫所有的束縛，學會自己思考。他讓同學們撕掉普利查的詩歌導論，認為詩歌是心靈的聲音，而不應該像普利查那樣用座標來衡量好壞；他讓同學們站到講台上，只有換一個角度才會有新的發現；他告誡同學們人生苦短，要「及時行樂」。
    這種對絕對自由主義的嚮往，每個人都會心潮澎湃，人類一次次思想解放運動正是我們不懈追求的寫照，但只要地球上還有兩個人，兩種思維，他們就必定衝突，他們要嘛是彼此寬容妥協，要嘛就是生死一戰。基廷老師極力地撒播自由，又深知自由只存在於夢想，這註定了他的失敗，而且基廷老師同樣很清楚這一點。一個人怎麼可以對抗人類幾百萬年發展而約定俗成的規則呢？這些規則縱然有些腐朽，但它限定了每個人的權利和義務，它維持了人類社會的正常發展，它最大限度地保證了每個人的相對自由。
    基廷老師成為孩子們心中的「船長」，同時也衝撞著學院一向信奉的「傳統、榮譽、紀律、超越」，最後因為莫須有的罪名遭到辭退，而他的學生也迫於學校與家庭的壓力只能一言不發。在電影的最後，基廷老師收拾好自己的行裝準備離開教室，原本最怯懦的學生托德卻第一個站到課桌上高呼「我的船長」，就像基廷老師曾經教的那樣。
    自由只存在於夢想，如果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基廷式的教育不也是一場灌輸嗎？連我們對自由的思考不也是來自雅典的殿堂，來自文藝復興，來自啟蒙運動……我們不可能有純粹的自由，不可能有純粹的獨立思考，只要人類還在交流。基廷老師讓孩子們撕掉普利查的文章，不過是把他們從一個圈子拽到另一個圈子，基廷老師是否剝奪了別人讚同普利查的權利呢？當基廷老師離開時，鼓足勇氣的托德第一個站上了桌子，然後第二個第三個，但誰又去保證下一個站起來的不是迫於某種壓力呢？那些堅持坐著不肯站起來的孩子，從某種意義上說，是不是也應該得到我們的掌聲？
    《死亡詩社》的導演是彼得·威爾，他曾經導演的另一部著名電影《楚門的世界》同樣是在探討人類社會的自由困境。在《死亡詩社》的最後，導演沒有讓所有的孩子站起來，那樣的場面或許激昂，或許能賺足觀眾的眼淚，但也將索然無味，導演並不是要把基廷老師塑造成一位英雄式的人物，他也只是自由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