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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交天使--Samaritan Girl

萨玛利亚女孩/撒玛利亚女孩/撒马利亚的少女

7 / 14,100人    Germany:95分鐘

導演: 金基德
演員: 李島 康姬敏 申明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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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傘

2010-08-04 06:47:00

遊走撒瑪利亞曖昧的邊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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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但文學作品中從來就不乏「婊子有情」的生動案例。唐傳奇有《李娃傳》、《霍小玉傳》,好像沒有妓女就不成傳奇,唯有妓女才能比平常人更有情,更痴情。在外國著名「小姐」茶花女和本國傳奇「名妓」杜十娘的引領下,文人們津津樂道,樂此不疲地構造著一個個藝術與現實的悖謬。

1936年,舊社會最後一名傳奇妓女賽金花去世。她是個愛美的女人,晚年利用當時最先進的攝影技術為自己照了回相。於是這細小的五官,飽滿的面龐、尖細的三寸金蓮,成了我們可以追憶的唯一真切的舊式妓女形象,這形象和風塵女子似乎一點都沾不上邊。她嫁過三個男人,都沒能讓她安份守己地做上一回守寡的姨太太。八國聯軍侵華時,她操著一口流利的德語和聯軍總司令瓦德西在床上上演了一出賣身救國的激情戲,算是保住了北京城幾十日的平安。賽金花和文學作品一樣充滿了人生的荒誕感和戲劇性,讓人搞不清楚應該怎樣評判她。當她擺出女人最羞恥的姿勢迎合男人的時候,誰會想到她也會有被稱為「護國娘娘」的一天?這到底是對一個愛國妓女的昇華還是對一個無能政府的訕笑?也許這將給凱特•米莉特一個新的關於「性政治」的哲學命題。

其實,按照薩特「他人即地獄」的觀點,妓女有情,是因為這個世界無情,首先是男人無情。這很有點翻身當家作主人的意思。唯有等到時代亂了負心男人滿街跑的時候,妓女才能有頭有臉一回,但若她遇上的是好時代、好男人,那麼也許別人只會指責她配不上擁有這一切,而不會說她有情有義。說到底,為娼妓者,哪怕再被標榜,再被謳歌,也是在先其先被低看,被打壓的基礎之上,哪怕是再有正義感、再煽情的文人騷客,也沒辦法給這些操皮肉生計的可憐女人穿上一件尊嚴的外衣,只為遮她們靈魂的羞。

所以我說金基德是偉大的,單只這一點上,他就比任何一個中國的舊式知識分子都更博愛,更懂得愛。作為一個反叛意識極強的導演,他意欲對那些常識性的身份認同進行一次徹底的推倒重建,其中包括「妓女」。於是他從《聖經》中找來撒瑪利亞,這是古巴比倫的一個城,也是指出賣身體為神服務的女人。她們把賣身得來的錢全部交給寺廟,或者與信神的男人發生關係,以此來捍衛信仰的純潔。從夏娃開始人們知道自己犯了罪,這罪的表現形式是性,於是古巴比倫的女人用自己的原罪來清洗自己,從而讓靈魂得到潔淨。這就是救贖。

救贖這一主題在電影中反覆的出現,關於友情的,愛情的,親情的,所有的人,只要他們身上存有愛,就在不斷地用撒瑪利亞的方式去救人,去贖罪。潔蓉為了實現夢想出賣身體,倚雋為了潔蓉出賣身體,倚雋的父親為了女兒而犯下殺人的罪孽,世間可能存在的骯髒殘忍,又隨時會出現在一個簡簡單單的願望或者意念里。我們究竟要怎樣在千百年來毫無新意的道德範疇中進行規訓與懲罰?也許用原罪去贖罪本身就是一個充滿矛盾衝突的概念,只有在古老的宗教里,它們才有可能存在。可是難道耶和華天父就沒想過原罪往往最有可能可能成為人類沉淪墮落的原動力?如何把握才能讓罪真正體現救贖的意義,那些古巴比倫女人要怎樣修行才能不被自己的性慾掌控從而落入撒旦的掌控之中?

也許唯有信仰,信仰保證了靈魂的純潔。那麼倚雋與潔蓉的信仰又是什麼呢?電影中最精采的部份當屬潔蓉死後,倚雋為了贖清她作妓女的罪,重新找回所有的嫖客,與他們發生關係並把嫖資一筆一筆地還給他們,因為還了錢,潔蓉就不再是妓女,她就不用背負著骯髒的靈魂和身體被打入地獄。一個女孩用自己的身體換回另一個女孩的清白,在她們眼中,被陌生男子佔有顯然已經不那麼可怕,甚至是無關緊要的了,性在這裡是清洗的手段,而非玷污,即使除了倚雋自己,任何人都不會再相信她是純潔的,包括她的父親。

在看電影的過程中,你可能會時刻強烈地感受著一種隔閡,好像一堵厚厚的牆,你渴望穿越它,為此你痛苦,迷惘,甚至控制不了自己,你也還是無法穿越它。倚雋的父親就是這樣一個角色。他渴望走近女兒的世界,他想要了解的是女兒賣身背後真正的原因,卻無法理解它。所有替倚雋的身體感到可惜的人也一定會有和倚雋父親相同的迷惘感。倚雋夢見父親將自己殺死,並為屍體帶上耳機,播放最自己最愛的音樂。一條細細的耳機先從掩埋的泥土裡被拖出來,連接著一個CD隨身聽,土裡埋著正在聽音樂的死掉的倚雋。我曾一度誤認為這就是影片最後的結局。倚雋和潔蓉都是弱者,她們懷揣的夢想和行為的準則都太理念化,太理想主義,她們最終都會被殘忍的現實殺死,這現實包括父親極端的愛。

倚雋沒有死,父親去自首了,他殺死了一個佔有過自己女兒的嫖客,他也要去贖他自己的罪了。我不知道導演這樣安排是不是在說明兩代人已經達成了諒解,也許是,也許不是。我只是在思考救贖行為本身的意義,它體現在哪裡?它只是個人的行為還是必須得到社會組群的共同認可,如果他人不承認(甚至誤解或詆毀)這種行為背後高尚的深意,那麼它本身還存在價值嗎?當古巴比倫的女人們向神獻上用身體換來的錢時,她們得到的是讚譽還是詆毀?

無論如何,我們不得不承認,性是一個曖昧的東西,你永遠也無法丈量準確它的尺寸,它根本沒有尺度。無論是賽金花賣身救國,還是董小宛喪夫後從良當個本分寡婦;不論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別人,一個把性或曾經把性展示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女人,她的道德尺度永遠是曖昧不明的。即使金基德對倚雋與潔蓉表現出了無限的憐愛和讚頌,可仍然無法讓她們成為真正的聖母。撒瑪利亞少女不等於聖母瑪利亞,這就是問題所在。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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