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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惠子

2010-08-07 21:09:34

尋找缺失的那年夏天




「也許我有點傷感,也許我有點疲憊,有點傷心。有可能我開始會想起,我孩提時代的玩樂場所。我不知怎麼回事,但當天,現實……幻化成記憶中清晰的圖像,呈現於我眼前。真實事件有力地湧現。」
如果沒有清晨時分那個夢,伊薩克這個79歲的老教授,應該就會像往常的無數個日子一樣活著,下午伴著煊赫的光彩與榮耀站到母校的領獎台前。因為那個夢的介入,這結果依然是有的,但過程,則彷彿走了一輩子那麼漫長。對,影片《野草莓》的一天,就是一生。
是讓人呼吸到些許懼怕和無望的夢。闃無人跡的大街,被長長地、長長地拉伸至無限虛空。沒有指針的時鐘,靜靜,悄悄,像畫家達利那幅《記憶的永恆》,鐘錶時間皆軟沓沓濕淋淋地鋪展、懸掛,再也沒有了分分秒秒,年華被超越,也將恆久地失去。
是不是每一個年老之人的夢境裡都會浮現相近的某一種感受,在無法預知的一天,你看見一個臉皺得嚇人的傢伙,輕輕一推,便倒地溶化;你又看見殘敗到支離破碎的馬車中滑出一口大棺材,裡面那個長相酷似你的人突然伸手,拼了命要把你拉進去……
噩夢醒了,醒在了伊薩克留有餘悸的臉上。長年只有一個管家與老人相伴,此時的老教授湧出一股說不出的無助感。每個人在無助的時候,感到自己像個被丟掉的迷路小孩,近而那個小孩的形象就會縈繞你心頭,你想去尋找。
兒媳的陪伴下,伊薩克踏上前往母校的旅程。中途停在他的故居,於是尋找開始。野草莓生長之地,從此時飄啊飄,飄入彼時那碧草清馨的回憶。
曾經愛著的表妹莎拉,以及這一大家子的歡聲笑語,什麼什麼都逼真重現,唯韶華燦爛的伊薩克始終缺席。從頭到尾,每一次的記憶、夢境與幻想場面,伊薩克一次次毫無例外地以其現時樣貌出現,年輕的只是其他一個個。這也許正是導演英格瑪•伯格曼的殘酷,鏡子裡衰老了的面容,冷眼相對。
影片中有兩個莎拉,一個在過往,一個在此刻。二人由同一演員扮演,此刻的莎拉與另一個同樣單純無邪,同樣面臨著兩個男朋友的兩難選擇。不同的是,當年的莎拉撇下伊薩克,嫁給了他的表弟。而今的莎拉,在故事的最後,雖也是與朋友們同教授揮手告別,卻滿懷了誠摯真心的敬意,和天藍色的純淨愛慕。
轉變的緣由,應該就在於伊薩克一點一滴重新拾回的溫情了。兒時種種成群結隊的和睦水樣地淌入心田,讓這位向兒媳陳述著「我死了,雖然我還活著」的老者緩緩領悟。包括另一個夢境裡那陰森森的判官,他以更加徹底的一面讓伊薩克見到了自己一生當中的冷漠、自私、無情、固執,以及應遭的懲罰——不得不承受的孤寂。
那麼如今,就讓暖意處處開花吧。一天將近尾聲了,榮譽領到了,最值得慶幸的是伊薩克所找到的——不是嗎,與兒子、與母親、與管家之間的隔閡正逐漸趨向和緩,雖然還未擺脫長期積累的漠然下的不知所措,但他將繼續尋找——況且,他已找到了缺失已久的父母。
「如果我早上感到悲傷或擔憂,童年的回憶將撫平我的痛楚。晚上也是如此。」
停下來,試一試,或許你就可以,讓生活回歸到心目中詩意的棲居。哪怕短暫,也終有某處的時間,在不被覺察地延長。
看哪,是莎拉,是往昔一臉燦然的莎拉,在野草莓生長的地方,領著伊薩克,去尋找他的父母。就如貝雅特麗齊領著但丁,一層一層去往天堂。
晴朗的夏日,山,水,雲,天,岸邊的爸爸媽媽在招手。溫暖的微風吹走了我的呼噢,但我並不難過,我覺得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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