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樣年華，於2046

寂寞的人凝神看沙漠，有愛，是夢中的桃花，是我那個愛過與錯過的人。
                                                                                              ——《東邪西毒》


王大導演的片子看到最後兩部，花樣年華與2046。
選擇先看花樣的是我
後來證明
這是個絕對英明的選擇


花樣是部絕對的文藝片，文藝到，似乎與愛情都毫不沾邊
周慕雲與蘇麗珍，各自的另一半不知在何時走到了一起
所以當他們倆也走到了一起時，螢幕前的人沒有感到任何驚奇
應該也會發生一段驚天動地的愛情吧，理所當然地想像
可事實卻不是這樣，他們在一起，只是共同討論著武俠小說
無論是隻身前往另一個人的家裡，抑或是在酒店裡開房間
純潔地令人自慚形穢
「我們不會像他們那樣。」蘇麗珍是這麼說的。
 
他們在一起揣測，排演
當時那兩個人是怎麼在一起的
可愛就是這樣，在不知不覺中發生
見不到他她會焦急，會坐立不安
聽到要分開她會難過，會泣不成聲

手是女人的另一張嘴
在我眼裡，蘇麗珍的手遠比她那換了二十幾身的旗袍要美
瑰色的甲油，閃著光的戒指
那雙手伸開又合攏，想抓住又放開
口是心非，欲言又止，猶疑不絕
恰當的小提琴聲總在這時響起，悠揚綿長，反覆激盪
和著那「嘣恰恰」的節奏，富有彈性和跳躍感，蹉跎這花樣的年華

「如果有多一張船票，你會不會和我一起走？」
我並不覺得這台詞有多麼經典
它更像是個引子，因為王家衛說，他想把花樣拍成懸疑片
於是故事懸而未決
他獨自離開
她留在原地


影片戛然收場，觀眾不知所措
這時響起中場休息的廣播，好像去聽歌劇時都會遭遇的那樣
現在休息15分鐘，回來繼續下半場的演出

伸個懶腰，喝口水，揉揉眼睛
把2046的碟子放進去
下半場開演了

 
2046是最單純的故事
它是那個問題的解答篇
一個叫周慕雲的男人，在余後的生活里，尋找著那個問題的答案
因為蘇麗珍，並沒有給他任何答案

 
2046是他與她當時在酒店住的房間的房間號
劉嘉玲演的LULU是開啟這段回憶的鑰匙
她的出現只是為了引出2046這個房間
鞏俐演的蘇麗珍2號則是他後來現實生活裡的寄託
無法親自問出口的遺憾，可以在這個替代品身上得到實現
「跟我一起走。」他對替代品這麼說。
可是替代品也拒絕了他，因為一些理由，正如當時的蘇麗珍一樣，沒有回答，因為一些理由。
章子怡演的白玲卻是為了挑戰與證明他對蘇麗珍無堅不摧的愛與思念
彷彿是那道永恆的證明題，精神上的愛與肉體的愛是否可以分離
他成功地駕馭了這一切，生活里逢場作戲，精神里繼續對蘇麗珍矢志不渝
換句易懂的話說，白玲可以進入他的生活，卻不能妄想闖入他的感情世界


2046里最關鍵的人物其實是王菲演的王靜雯（還暗含人家真名，ORZ）
她的日本男友向他表白時，她沉默不語，沒有表情，沒有回答
「你討厭我麼」
「你喜歡我麼」
「跟我一起走好嗎」
她什麼也沒說。於是他的日本男友離開，有如當初的周慕雲。

2046與《2046》其實都是沒有意義的
無論是2046年，還是2046那個城市，都是虛構的
而《2046》，也不過是一部香艷刺激為求生活的小說

有意義的是《2047》
王靜雯拜託周慕雲寫的那部小說
他越寫越寫，卻在裡面看到了自己
他的心裡有個秘密，他一直想找個洞來述說
除了他的思念之外
還有一直縈繞在他腦海裡的疑惑

「你會不會跟我一起走？」
那個日本乘客Tak問女機器人
 
從王靜雯的角度，這個機器人是王靜雯，而Tak是她的日本男友
從周慕雲的角度，這個機器人是蘇麗珍，而Tak則是他周慕雲
一部《2047》連接了他與王靜雯，他們的共性與特性
《2047》不應該叫做《2047》，這使我想起一首歌的名字，《梁山伯與茱麗葉》
它是典型的換元與穿越

 
剝去一切的一切
2046是關於蘇麗珍的故事
裡面鋪天蓋地的，都是蘇麗珍的影子

可是周慕雲卻無法改變任何
正如同他無法更改《2047》的結局一樣
故事從他前往新加坡那天開始已有了定局
無盡的尋找終究只是徒勞
伸出手，觸碰到的全是幻象裡的影子


列車駛離2046，不知道要開多久才能徹底離開
周慕雲的人生函數方向向前，卻也不知道到底要多久才能忘卻



Jun.2, 2008 @ blog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