悽美的花朵，惆悵的年華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細雨在夜晚的街燈照耀下淋漓我的衣衫，宛如離別帶來的絲絲愁緒。我點燃一根香菸，淺嘗一口寂寞，吐出圈圈回憶：曾經，此地，月光投影你髮稍的最後一縷，霧色中的旗袍包裹著你的美麗。我的呼吸慢慢沉淪，時間凝固愛情的溫馨，淡淡情愫潛藏在洞中的話語……

                     旗袍——心靈填充劑
  影片中款式多樣的旗袍無疑給觀眾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伴隨著悠揚的懷舊歌曲及陳太太婀娜的身姿，這場旗袍秀給予了我們一場視覺上的審美盛宴。毫無疑問，導演並非只想將旗袍作為美的載體——它的出現代表著那樣一個特定的年代，為本影片埋下悽美懷舊的基調；它更是舊香港社會婦女們的一個縮影，或一個符號，影片中的陳太太便是被塑造為當時婦女們的一個代表：她與自己的先生聚少離多，這樣她的精神就會造成一定的空虛，感情也更渴望得到撫慰。在這種情況下，她只能通過不斷地更換旗袍來填充內心世界的空缺，彌補生活的裂痕。所以，陳太太衣著的旗袍有一種凋零的美感，她是如此，整箇舊香港婦女亦然。旗袍成為她們心靈的填充劑。
 
                     街燈——投影內心世界
  霓虹的街燈永遠是頹靡夜晚最華麗的點綴，而單為照明製作的街燈卻是純潔質樸的，恰如兩位主角間的愛情。兩人在街燈下躲雨的一幕其實是各自內心世界的真實寫照。曖昧的氛圍，淡淡的情愫在這一刻都體現得十分到位。在當時的香港，有多少人將自己的內心隱藏在黑暗之中？又有多少人能夠真正地敞開心扉，互訴心腸？街燈的照耀不僅清晰了雙方的面容，也照亮了雙方真實的內心。
留聲機——歌唱悽美愛情
  影片中的留聲機無疑是全片最重要的元素之一，而電影的原聲音樂也是全片最出彩的部份：懷舊古典的音樂曲風述說段段愛情過往，飲盡歷史的滄桑，生動的旋律伴隨著男女主人公的精彩表演，將影片的獨特氛圍上升為一場視聽級的華麗盛宴。導演將遞增級的含義注入留聲機的機身，並通過音樂的形式表達出來。首先，留聲機本身是當時時代的一個像徵，它是那時人們享受音樂的途徑。其次，影片中通過留聲機播放出的歌曲是如此的惆悵，懷舊與傷感，這樣就為整個影片埋下了沉重的基調，也為影片塗抹上一層悲劇的色彩。這些惆悵，懷舊，傷感的歌曲不僅喻示了男女主人公間悽美的愛情，更隱喻了當時社會人們的感情特徵：曖昧，猶豫，道德觀念的束縛。
 
                     時鐘——刻畫滄桑
  述說輪迴如果將人的一生比喻成一個沙漏，那它就是在時間的嘀嗒聲中慢慢流逝的。對於時鐘的特寫，影片中出現了幾次。從一開始的七點過一點兒再到最後的下午某一刻，讓人感覺幾年的故事彷彿就發生在一天裡。個人認為，導演通過觀眾對時間的錯覺告訴我們這樣一個道理：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每天都在上演著這樣的故事。它也許就發生在生活中的每個角落。當然，時鐘最本質的意義還是用來刻畫歷史的滄桑感：時間雖是永恆，但隨著它的流逝，年華將會湮滅，愛情也會被沖淡，每個人都會在未來的記憶庫中被刪除……時間依然，人已不在。
 
                背影與聲音——未現身的婚外情
導演在影片中從未給陳先生和周太太一個正面鏡頭，他們的出現形式是簡單的背影或與主人公對話傳出的聲音。導演為我們提供了這樣一個噱頭，恰好可以證明這就是他希望我們品味的地方。其實，陳先生與周太太的背影就是兩位主人公的影子：要嘛徘徊在愛與不愛的邊緣，要嘛立即採取行動，墜入愛河。兩位主角完全可以像自己的另一半一樣選擇後者，可是在道德的層面上他們寧可去守候可能永遠也換不來結果的後者。通過這個角度，導演也在試圖解答一個更深的問題：如果周先生與陳太太最後走到了一起，他們能否被身邊的人所接受，世俗投來的眼光是同情還是批判？從整部影片導演對兩位主人公另一半的刻畫來看，如果這樣的戀情發生，在道義層面上雖過不去，但卻可以原諒，我們給予更多的應是同情。另外，導演還通過對這對兒「成功「的婚外情的描寫反襯了兩位主人公間殘酷悽美的愛情，令人發省：婚外情雖然是社會所擯棄鄙視的，但恪守傳統道德觀念就一定能換來一生的幸福嗎？
 
               正打與反打——對」距離「的含糊其辭
  影片中有一個場景是周先生約陳太太在咖啡館裡交談，這時鏡頭運用了正打反打的拍攝方法：兩人不會同時出現在一個鏡頭中，而是以剪輯後的個體形式出現。這就在它們之間產生了一種距離感：兩方都已懷疑自己的另一半出軌，所以在感情上希望得到彼此的慰藉，但慰藉後是否自己也會成為下一個走向婚外戀的人？躊躇在抉擇中的兩人自然會有一面心牆擋在他們面前，距離感由此而來。同樣，我們可不可以將導演帶給我們的這種」距離「理解為一種淡雅的美感？回答是肯定的。帶有悲劇色彩的愛情往往才是最令人惋惜，傷感，沉醉的。周先生與陳太太間那淡淡的情愫，濃濃的愛意雖未釀成愛情的美酒，但卻釀成了酒的香氣：清新馥郁，令人回味。
 
             重複播放——彷彿同一場景的不同結果
  如果類似於這種重複性的播放發生在影片的結尾那無疑就是想給觀眾留下思考的餘地，可《花樣年華》中的重複播放卻是貫穿在整個影片之中的，常使人提出」他們到底怎樣了？「的問題。其實，導演運用這種技巧並不是想告訴我們主人公間到底發生了什麼，而是想進一步表現兩人間的微妙關係。所以貫穿影片之中的重複播放帶來的曖昧感覺正好配合了影片中男女主人公間的曖昧關係，使得二者相得益彰。同時，這種技巧帶來的兩種可能性也值得我們研究：片中最後一次運用到這種技巧是在幽靜的小路上，陳太太向周先生說明白己的丈夫已經回來，希望他以後不要再來找自己。這時，導演給我們的第一結果是周先生答應並離去，最終結果卻是兩人依偎在一起。在我看來，前者是傳統道德觀念下的行為，而後者卻是兩位主人公真實的內心獨白。
  天即將破曉，睏倦還無法走入我的雙眼。頭腦中彷彿飄散著片片玫瑰花瓣祭奠那悽美的愛情，惆悵的年華，最後再墜入那懶睡在月光下的黑夜長河……
                                    此文寫於2008年的某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