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寫手》： 罪惡大師的工整拼圖

我想，除了「大氣磅礴」的《鋼琴家》之外，羅曼•波蘭斯基的其它作品都給人一種沉悶甚至壓抑的感覺。當然，這種沉悶感和壓抑感的營造是與影片內容相輔相成的。《影子寫手》亦不例外，也是一部相對沉悶的電影，波蘭斯基對於整個電影故事的影像堆積依舊追求細節的瑣碎與敘述，而在繁瑣的無味之中讓主旨呈現出一種無聲的沉重。

《影子寫手》從一開始便吸引了觀眾，把電影后面的某個畫面移到前面以製造懸疑，並可以使敘述方式不過於死板，諸多電影都採用過這種方式。自此之後，波蘭斯基才顯出了他對電影不俗的掌控力。從敘事方式來看，《影子寫手》與《唐人街》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對於諸多細節的追究給人一種拼積木的快感，這卻需要觀眾要有極好的耐性。單個細節所包含的內容並不強，需要多個不同細節的銜接才能拼出一條線條的輪廓。

與波蘭斯基的以往電影相比，《影子寫手》更為現代，更為直接，可以看作是其在形式上有所突破。這部電影與《禁閉島》的故事均是從島上開始，但這部電影中的島相對於「禁閉島」來說相對開放一些。兩部作品在攝影風格、氛圍營造、氣氛渲染上有些相似，但若從表現手法和電影內容來看，兩者並沒有太多可比之處。因為老馬與老羅的敘事方式截然不同，兩者各有千秋。老馬在自己中電影追求的是張力的收放自如，而老羅追求的則是將電影還原於現實模式。於是，在老羅的電影之中會看到一些似乎毫無用處的細枝末節，這卻是對「取代現實的電影」的一種「真實還原」。

在希區柯克懸念故事集中，其中有一集講的是一個患精神病的人認為是自己的哥哥和哥哥的岳父合謀殺死了自己的父親，而他發現父親的死亡日期與哥哥岳父所說的死亡日期不吻合，於是決心調查下去，最後發現自己才是殺父兇手。儘管老馬的《禁閉島》改自丹尼斯•勒翰的同名小說，但從故事框架和懸念設置來看，《禁閉島》與希區柯克的這集短片有著相似之處。而改編自同名小說的《影子寫手》在日期錯誤的細節方面，與希區柯克的這集短片亦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可希區柯克在懸念設置中追求的是細節的「關鍵化」，而波蘭斯基在《影子寫手》中追求的是細節的「平淡化」，《唐人街》中的細節亦是如此。對於我個人而言，我更喜歡細節的「關鍵化」設置，因為這會使電影故事更具張力更有觀賞性。然而，無論是哪種懸念設置方式哪種細節處理方式，都可耐人尋味。就如「寫手」拜訪艾米特教授時，教授妻子接電話時「是他，他來了，是他一個人」的回答就已經為這場迷局揭開了謎底。畢竟「寫手」在島上所接觸的人並不多，而能掌握他行蹤的人只有一個。

當「寫手」和郎夫人享受雲雨之歡後的早晨，未拉攏嚴密的窗簾留了一道狹縫。這個細節看似沒有任何作用，實際上是對郎夫人強勢的一種隱忍的展現。「女性」在波蘭斯基的電影之中無形中成為了強勢的「代名詞」，《苦月亮》中的Mimi雖然死在自己的殘疾丈夫的槍口之下，但又不能不說及時行樂的她讓兩個男人一個女人臣服於自己的兩跨之間。《水中刀》中的女主角陰差陽錯的既得到了年輕男「乘客」的身體而又讓丈夫的焦點偏離她的出軌。《影子寫手》中的郎夫人顯得弱不禁風、孤獨無依又何嘗不是一種假像。

涉及黑幕的電影，往往讓一些導演手足無措，失去了此類電影應有的工整與縝密。湯姆•提克威執導的有關銀行醜聞的《跨國銀行》和凱文•麥克唐納執導的有關政局醜聞的《國家要案》都失去了這種工整性和縝密性，而波蘭斯基在《影子寫手》之中很好的保留了這兩種不可或缺的特性。影片的縝密與工整正如政治黑幕的密不透風，無論是之前「意外」溺水而亡的麥卡拉還是「影子寫手」都不過是黑幕之下的無辜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