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得太多了」

看波蘭斯基的《影子寫手》，要在一切真相大白前才出誰是幕後黑手，其實並非是件難事。然而如果要以「誰是黑手」來去衡量這個故事，未免有些太過小瞧大師的用意。影片真正讓人意外之處，是看著一個對政治一無所知的人，如何一步步踏入泥潭，歷經追蹤、兇殺、對峙，最後發現的真相如何被瞬間掩埋，一切努力在轉眼化作滿天飛舞的印刷紙，然後觀眾突然明白，原來所謂真相，竟是這麼近又那麼遠的東西。

2009年年初，在《影子寫手》開拍的時候，波蘭斯基絕對沒有想到，自己將在監獄中完成這部影片。9月份，波蘭斯基在瑞士蘇黎世被捕，靠著在牢房裡發號施令完成了影片的後期製作，不難想像，彼時的他對政治的虛偽與陰暗更多了一番深刻玩味，使得影片與「政治寓言」更加難以脫離。而《影子寫手》即是在用120分鐘的故事告訴我們，政治和電影一樣是每秒24格的謊言，身為一個局外人，當你知道的越多，距離真相越近，你，就越危險。

主人公是個替人代寫自傳的「捉刀人」，套用片中的行話，就是個「ghost」。波蘭斯基自始自終沒有告訴觀眾他的真名是什麼，連他本人也以「ghost」自居。然而從故事的發展來看，他又的的確確是個幽靈一般的角色，對真相的好奇心驅使他走入險境，在經歷了重重危機後發現了驚人的秘密，然而最終卻未能對整個事件造成任何影響，一切並沒有因他而發生任何改變。而諷刺的是，原來他要為之捉刀出書的英國首相，竟也是受制於美國的一個「ghost」，又難免讓人聯想到故事對英國前首相布萊爾的隱射。

一步步揭開謎局，同時一步步毀掉希望，波蘭斯基在拍攝和製作影片時，將自己的感情融入到了這些「ghost」身上，他所經歷的恐懼、陰暗、流放、失去自由的痛苦，均透過他們投向大螢幕。《影子寫手》是一部值得玩味的懸疑片，並非是說它的結局有多出人意料，而是你可以從多角度去解讀懸疑設置的用意，不到最後一分鐘，你都不會完全猜透導演說故事的意圖所在，死亡的循環、人生的無常、局外人的無力，波蘭斯基的政治寓言，遠不止陰謀和恐懼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