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血孤城》：困守城池的，苦苦仰望

《喋血孤城》：困守城池的，苦苦仰望
二戰熱、二戰軍品、二戰模型、二戰書籍、二戰電影……可以說，在人類的戰爭歷史中，沒有一場戰爭能在後人的記憶憑弔中獲得如此重要的青睞。那些著名的二戰影視作品，就說近二十年拍攝的，從《拯救大兵瑞恩》到《太平洋戰爭》，用專業知識和不可望及的資金燒出來的美國大片，無一不是精品。即使如戰敗國日本，近年來也有《男人們的大和號》、《硫磺島來信》等一些拿得出手的作品。
我們口口聲聲以八年抗戰的苦難資本到處訴苦，我們反反覆覆義正嚴詞譴責日本右翼分子修改歷史教科書。但是，我們真正像樣的二戰電影在哪裡？記憶中濃縮著最多的硝煙和死屍，可是它們總是難以走上螢屏。
也許，從1985年上映的《血戰台兒莊》，到2010年上映的《喋血孤城》，我隱約看到了一條新的脈絡在傳承著歷史的鮮血流動。這中間，還有一部《鐵血崑崙關》，講述杜聿明指揮下的崑崙關大捷，但是，它被不爭氣得拍爛了，又被倒霉地鎖入深宮十年。
十年前，我幻想常德保衛戰能被拍成一部戰爭大片，不勞而獲的理想兌現，讓我喜形於色。下一部電影歸於何處呢，淞滬、太原、武漢、長沙、衡陽，還是野人山、騰衝和松山？
死守常德的五十七師，師長余程萬。1943年，全師八千人面對三萬日軍，最後只剩下83人，這是何等的激烈。電影很短，90分鐘，也很簡單，無法交代此戰之後和膠捲之外更耐人尋味的事。
彈盡糧絕的余程萬，最終還是未聽從蔣委員長的軍令，突圍而走，也可以說是擅自撤退。儘管在援軍的配合下，常德失而復得，但余程萬還是被最高統帥判處死刑。
無虞，那是一個人情社會，在民眾和同僚的求情下，余程萬被關押一陣後便提拔啟用。
黃仁宇對此評價：「一個部隊長有倫理與道義上的威權賦與部下以必死的任務，端在情況變更在更大的範圍內，部隊長本人也應能作必死的表現。」
「虎賁」一詞的名揚天下，除了靠槍桿子和性命付出外，離不開張恨水的小說《虎賁萬歲》。起初，余程萬想請彼時最有名的小說家張恨水提筆記錄常德之戰，張不答應，也許是軟硬兼施下實在推諉不過，張恨水在1945年動筆寫作此書。他在序言中提及原因「我寫小說，向來暴露多於頌揚，這部書卻有個例外，暴露之處很少。常德之戰，守軍不能說毫無弱點，但我們知道，這八千人實在已盡了他們可能的力量。」
當年的暢銷書皇帝張恨水重磅推出，這宣傳效果不是一般的大，大到一位蘇州美女看完書後心動不已，一心要嫁給余程萬。正值余喪偶，一來二去還真配上了，成為一段佳話。
余程萬在內戰結束後定居香港，1955年，他在家遇上破門而入的劫匪，隨後發生了警匪槍戰，久經槍彈洗禮的一代名將，居然如此不明不白死在了警匪混戰中。
余程萬的女兒，余莎莉，是香港70年代電影中的著名艷星，也算德藝雙馨的藝術前輩。在一個民主社會裡，這一切都波瀾不驚，法治下的個人自由選擇嘛。
值得一提的是，常德會戰並不僅僅是虎賁師的功績，這是整個第六戰區的光榮，常德之外，哪處不是如荼激戰呢？余程萬痛斥第十軍軍長方先覺作戰不力，方先覺在戰役後被撤職又復職。不到一年時間，在1944年6月，方先覺和他的第10軍，參與了中國抗戰史上最慘烈的一役——衡陽會戰。第10軍抗衡日軍4個師團，堅守衡陽47天，最終淪陷。衡陽血戰，比常德更加慘烈持久，並創造了我軍傷亡人數少於日軍的難得奇蹟。城破之際，方先覺手握委員長的訓詞而熱淚盈眶，這份訓話文件里居然有對余程萬的槍決令。方先覺的結局是率殘部投降，隨後又出逃歸隊，由此承受了恥辱和光榮的雙重效應，成為一個悲劇英雄。
得到天空的，失去大地；困守城池的，苦苦仰望。余程萬和方先覺，常德和衡陽，他們的一生都無法走出孤城的夢魘。

成稿於10-08-23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