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夢從哪裡開始

先從不同的聲音說起，自《全面啟動》在北美上映後，如潮好評中也間雜一些批評聲音，用以抵消神作的美譽。如若是懷疑主義者，要在電影裡吹毛求疵真是太容易了，沒有哪一位導演能保證一條就過，不出任何問題。由於電影的不真實色彩，不真實就可能產生假，這世界上沒有一部完美的電影。若扯到一鏡直落的早期電影和現實記錄，那就沒有討論的意義。畢竟當電影和生活一樣，那根本不具有被拿出來討論的資格，甚至也不應該叫做電影。還有一些人很嚴肅地討論起故事邏輯，得出男人都是智障、女人都是神經病之類結論的，這些只能當做笑話看。

由於身份使然，自諾蘭開拍《全面啟動》起就被寄予厚望。他與好萊塢的主流趣味保持距離，早年的獨立製作曾經大放異彩，猛刮頭腦風暴。現在投身大片製作，諾蘭終歸是區別於喜歡重複的搬運工匠，確實稱得上保存有自我的真英雄。

看過片子，我跟許多人有這樣一疑問——怎麼完全感受不到兩個半小時的時間流逝。難道時間在電影開始的那一瞬間就被拉長，所有人都掉進了第二第三層的夢境？諾蘭到底是怎麼讓人沒感到疲憊，答案就是《全面啟動》裡的意念植入，通俗點叫灌輸理念，不好聽的叫洗腦術。從開頭的夢中夢開始，觀眾就被迫相信夢境空間是可以開啟的，其他人也能隨便進入，進而共享，實施犯罪。通過設計師等人的震撼造夢，諾蘭又進一步把這個意念說清道明。顯而易見的，諾蘭太了解觀眾的心裡所想，他也有足夠強悍的敘事能力，可以把觀眾牢牢抓住，那絕不是開頭埋個雷那麼簡單。

耶穌在世的時候，他還不是神。只有經過時間的洗滌，《全面啟動》是否神作的問題才能有定論。也許它可以跟伊迪絲·琵雅芙的歌聲一樣，經得起考驗。也許經過三五年，大家會覺得今天只是做了一個刺激的夢，就像片中無需動腦的街頭飛車和雪地對戰，鏡頭一搖，心在亂跳。這些完全傾向類型標籤的場面的確是《全面啟動》的一大敗筆，尤其集中於雪地堡壘一段。有人卻慶幸道，那些片段留出了喘息和回味的空間，算是無心插柳。

諾蘭成功地保留了一些優質傳統，比如膠片拍攝，採用特技攝影儘量不用特效處理。影片拓展了電影載體的時間與空間，同一段時間可以是幾秒、幾分、幾小時乃至於無止境。空間上夢境變幻無窮，隨處可以開始，允許多個空間存在又彼此相連，沒有假的條文限制。這樣的想法在以前不是沒有過，在港片和日本動畫片裡也有，可在主流文化領域裡，《全面啟動》確實是一次驚人嘗試。就說那幫演員吧，哪怕是躺在病床上的，個個有戲。

一直到最後，許多人漸漸明白，《全面啟動》只能是一個夢，一個屬於諾蘭的夢，這是最初的個人靈感，也是最大膽的設想，更是對演員們最大的諷刺。諾蘭偷偷使壞，留下那麼一個真假難辨的陀螺問題，這跟「不會有鬼」、故意給續集留尾巴等行為做法是全然不同的。一句話，在做夢的時候，我們都覺得夢是真實的。對待造夢的電影，事實亦然。【南都娛樂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