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生命與愛的執著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1941年春末，在西西里寧靜美麗的夏日小鎮那柔和的陽光下，瑪萊娜伴著莫里克奈悠揚的主題音樂"Malena"出場了。在丈夫出征後經常獨自散步的瑪萊娜是優雅而美麗的，無論是她款款而行還是停下來提她的絲襪，都會引來所有人的注目。他們矚目的不只是這個女人,而是完美的化身。瑪萊娜的白色裙裾始終在我的腦海里飄搖，此時的媽萊娜是純潔高貴的象徵。在男人們期待的目光和女人們嫉妒的眼神中，一群半大孩子也為瑪萊娜的美麗所震撼，騎著腳踏車尾隨。美麗的陽光在頭髮上構成光暈，修長身材的剪影投射在矮石牆上。這樣的情景讓人想起了中國古代的詩歌《陌上桑》中那個堅貞而又美麗的羅敷，儘管不一定傾城傾國，但在這樣的小鎮上，她，是獨一無二的。

      在剛剛有資格穿長褲的Renato眼中，瑪萊娜的一切都是美好的，為她買一包香菸都是難得的奇遇。Renato深深的迷戀於觀察瑪萊娜，他的雙親得知此事後十分緊張，他們釘死了窗戶，帶他去見牧師和驅鬼法師……但是，正如鎮上的人不能停止關注瑪萊娜一樣，Renato也不能停止愛戀。這個男人眼裡的美麗尤物，女人眼裡的危險蕩婦是鎮上人們議論的中心，但通過Renato的眼睛我們知道：在流言蜚語中她獨守空房，抱著在遠方戰場上的丈夫的相片起舞，安靜而寂寞地等待他歸來。傳說Malena的丈夫戰死沙場後，失去了保護的女人頓時無所依憑。在戰火紛飛的年代，瑪菜娜的美麗本是許多人不可企及的資本，丈夫已死，利用美貌，可以擁有華衣美食，然而她沒有。在被誤解勾引別人丈夫的官司開始，失去了所有的財產和父親扶助的瑪萊娜貧病交加一無所有。也許她受傷害的原因只有一個：一個太美麗的獨身女人。瑪蓮娜這個弱質女子在戰爭中那麼無助。事情變成了這樣：律師、德國人、鎮上的男人們，受害者、妓女、人儘可夫的喪失靈魂者 ——戰爭就這樣迅速的改變了週遭的一切，把人性中的醜惡迅速的暴露在陽光下。戰爭結束了，malena被積怨已久的女人們揪到大街上拳打腳踢，頭髮也被剪得七零八落。

      我們再次看到女人也可以變得如此殘酷，瑪蓮娜讓女人自卑，美麗的東西在不能擁有的時候便讓人產生破壞的慾望。遍體鱗傷的瑪萊娜在漠然的眼神們中無力反抗，就這樣把所有的屈辱與無助暴露在世人面前。與其說女人們在對瑪萊娜泄憤，不如說她們在傾泄嫉妒與家園被佔的怨憤。在她們眼裡，此時的瑪萊娜就是戰爭創傷的象徵、邪惡的象徵、情慾的象徵。而一旁曾經對瑪萊娜的美麗頂禮膜拜，與她有過肌膚之親的男人們，他們的沉默又在情理之中——在瑪萊娜的丈夫為了他們的安全征戰沙場的時候、在瑪萊娜受了冤屈的時候、在她的沒有食物可吃生存受到威脅的時候——他們一直在沉默。我們從二戰的很多紀錄片中可以看到，很多國家是如何兵不血刃的默默接受著殘酷的現實。而且，毆打的原因太「正當」——德軍的婊子。男人們心裡大概也在忖度：瑪萊娜當妓女固然不錯，可是，她幹嘛要接納德軍呢？可是，只接納他們就算是貞節了嗎？愛國了嗎？有的時候，道德的標準匪夷所思。 當斷臂的男人從戰場上回來的時候，所有人用各種隱喻的方式傷害著飽受戰爭摧殘的人，他在戰場上丟掉的只是胳膊，而在鎮上他幾乎丟掉了希望。天知道他是怎樣用對妻子的思念與愛支撐到戰爭結束的？始終關注瑪萊娜的renato用匿名信告訴他妻子離開的方向。最終，在戰爭中失去一隻胳膊的男人找回了他的妻子，Malena回來了。她挎著他倖存的胳膊，彼此扶持，堅定地從廣場穿過，在眾人複雜的眼神中穿過，從歲月的創傷中穿過。愛是寬恕與諒解的唯一理由，只有它可以撫平傷口。然而瑪蓮娜已經失去了往日的迷人光彩，她的步履戰戰兢兢，過去的日子沒法重來，對誰都一樣，已經過去的沒人願意提起。可是，牆上釘的釘子拔出來，釘孔還在。走回來的瑪萊娜忘不了爬出去的屈辱，這屈辱不只屬於她，也屬於整個小鎮、整個國家、整個時代。畢竟，那個風情萬種的瑪萊娜是一去不復返了。美麗都是脆弱的，不堪一擊。只有對愛和生命的執著才能支持我們，走的更遠些。

      這部片子出版在2000年，在世紀之交回首二戰，或許我們改換視角，會有別樣的感受。當年發行的這部義大利電影《瑪萊娜》就是有關戰爭、人性、愛情、信仰的一次別樣闡述。說到這些話題，不由得會想到《魂斷藍橋》、《飄》等等一系列的電影，在那些影片裡，要嘛是對戰爭的血淚控訴，要嘛體現戰爭中的強者姿態。然而，這部影片卻用柔的和的筆觸拉開一幅二戰中的小鎮風情畫來給你看，什麼也不說，卻有什麼都表達了。一千人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有人從中看到了戰爭的殘酷，有人看到了少年的情慾，有人看到了人性的殘酷，有人看到了執著和堅忍。真的很佩服Luciano Vincenzoni對於人性的認識，竟可以將這樣驚心動魄的故事用如此平靜的語調敘述。如果你注意到影片中的陽光，會發現它隨著主人公的命運在不斷搖曳，增多或減少，在少年追逐瑪萊娜的鏡頭中陽光傾瀉，溫暖而美麗，而在瑪萊娜被毆打的場景里幾乎是一片陰霾。生活中也一樣，不會總是陽光燦爛的好日子，誰都一樣——對生命與愛的執著會讓我們的心底多一點陽光，多一點反省和包容。或許這樣，陽光下的影子可以短一些、再短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