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曾經一起年輕

十六七歲的天空永遠湛藍，陽光永遠溫和煦暖，空氣永遠清新甜美，一切看起來，純粹美好得讓人感覺不真實。

  雪地裡的兩個女孩追逐嬉笑，在那個乾淨的木頭火車站裡總會不自覺地練習起芭蕾舞步，那是她們共同的最愛。她們有那麼多的「共同」：一樣的年紀，一樣的年輕又固執的臉，一樣的芭蕾舞鞋……然後，一樣的，喜歡上那個有著乾淨側臉，清秀得有一點病態的男孩子。如果沒有他，她們也許會想往常一樣，快樂又簡單地生活下去。可是世界上沒有「如果」，率真的HANA為了愛情使出小小的詭計，設法讓男孩相信自己已失憶，而HANA是自己的女朋友。為了讓戲演得更真實，她把好友AliCE拉進來，於是一場有關青春的鬧劇上演。看著看著，我發現其實HANA和AliCE是多麼不同的女孩：HANA代表的是那種擁有幸福家庭的，把一切都想像得天真簡單的女孩。她有一個溫暖的家，有一條色彩鮮艷的長長的粗線圍巾，為了自己喜歡的男孩會不顧一切，即使把自己的好友拉進來也覺得理所當然；而AliCE代表的是那種看上去柔弱其實內心堅強無比的女孩。她有的只是一個破碎的家庭，一點點來自父親的關愛就讓她覺得幸福。她有自己的夢想，歷經千辛萬苦坎坷無數依然要堅持實現，被人笑話穿著土氣不懂如何表演依然鼓足勇氣繼續前進。忘不了AliCE在傾盆大雨中穿著黑衣舞蹈的樣子，音樂用的是〈雨中曲〉，輕鬆詼諧中帶有一點不羈的味道。她的心裡從來不知道如何抱怨，只是覺得，當眼淚和雨水混合著一起落下的時候，心裡大概會好過一些。

  片子的導演是岩井俊二，這個不能用英俊帥氣來形容的日本男人，的確才華驚人。他已經不年輕了，卻總能輕易抓住少男少女微妙的心理變化，然後用精緻得無可挑剔的鏡頭去表現出來。《HANA—AliCE》

里，有大雪後清冽微冷的空氣，女孩微微上翹的好看的長睫毛，呼出的白氣，大朵大朵的溫暖金色的陽光，河岸上大片的很好的青草，沙灘上細碎的沙子，蔚藍變化莫測的大海，變幻著的光影樹陰，織成青春獨有的，青澀美好。那是花粉膨脹飛舞的溫暖季節。影片的配樂同樣堪稱完美，流水一般淙淙流淌的鋼琴聲，簡單的音符，沒有太多華麗繁複的裝飾，舒服得不讓人有負擔。至於細節的處理，更是細膩得讓人感動，比如：AliCE最後與男孩告別，送給男孩自己從小珍藏的AliCE夢遊仙境主題紙牌，說：「你想念我的時候，就拿出來看。」

  ——我會每天都拿出來的。

  ——不行，你不能。

  ——我會的。

——Wo-Ai-Nee，再見。

——恩，什麼意思？

——Wo-Ai-Nee，這是一句中文，不要告訴別人。

然後明亮的略帶憂傷的絃樂湧進畫面，襯著不斷變化角度的燦爛陽光。AliCE轉身離開，眼神飄忽得如青草叢中上下飛舞的白色蝴蝶。

  一段青蔥歲月，暫時告一段落了吧。

  影片的最後，男孩升學去了另一個地方，如水蒸氣一般在兩個女孩之間消失了。 AliCE試鏡成功， HANA恢復到了以前的快樂坦率，她們又可以沒心沒肺地放聲大笑了。我猜，她們心底，一定都還存有一份複雜又美好的感情，只是都不願提起了。

  一起哭過笑過的青春，在她們心裡一定閃著奇異獨特的光彩。回望過去的路，蜿蜒曲折望不到盡頭。所以還是抬頭看一看天吧，依然是乾淨清澈的陽光。

 一樣的，風清雲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