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lam
2010-09-15 07:30:29
你我皆凡人
上週末受兩個朋友的委託,去天津探望了另一個父親剛剛去世的朋友,其實就是去致哀。我從沒經歷過白事,別說是風俗不大相同的兩個城市。去之前覺得壓力很大,所以又問了另一個年長的朋友,怎樣行禮,怎樣舉哀,穿怎樣,說何話,怎樣送奠儀,全部流程在心裡走一遍,然後一大早出發。
一見面就嚇一跳。不是因為孝子披麻戴孝,而是人確實憔悴很多,搖搖欲墜。我們相識多年,見此情景,我是很擔心他的。一路走的默默,我實在不曉得要說什麼才好。之前和朋友都在關注這位朋友父親的病勢,結果談到了某位朋友雙親逝世的情景。一次是沒接到母親的電話,逝世後又不能趕回,成終身之恨;另一次父親逝世時雖然沒有汪洋之隔,但是臨終之際仍然不在身邊。聽到這裡,我心裡就反覆一句話,「子欲孝而親不待」。心裡有無限遺憾或者痛悔,最終還是一句話,這都是命吧。
和朋友慢慢聊起這兩段故事,他立刻聲音哽咽。坐在花店裡,看著門口的老闆娘扎花圈,覺得好像在經歷朋友的心情一樣。
之後的事情,就和心裡走過的路數一樣,行禮,送花圈,和老太太聊天。朋友的母親仍易激動,淚水漣漣,聊了半個小時,我就出來。深感語言乏力,再怎樣善解人意,再怎樣循循善誘,也都不能解脫一點逝者親眷的難過。
又想起了《入殮師》,就是這個時候,大概兩個月前剛剛看過。我覺得我已經盡力了,但是仍然不能帶給人多少慰藉,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緣份,感受無常,感受一個家庭的傷心難過。
《入殮師》是很複雜的電影。情節並不復雜,複雜的是承載的意義,好多。人生的立足點;逝者已去,留給生者心靈的慰藉;以及父子親情。每一段幾乎都有不同的主題,最後卻沒有落在一處,只是跟著情節走,走到哪裡,就結束在哪裡。我很喜歡這電影的導演瀧田洋二郎,把入殮師這樣的傳統行業拍出了傳統藝術一樣的美感,尤其是結尾字幕部份的完全演繹,足以讓人聯想起若干年前同樣瀧田作品《陰陽師》結尾字幕的《泰山府君祭》。
死生之事,我沒什麼資格談,也不希望早有資格談。我出發之前,順路和北京的老同志們討論,結果他們紛紛說能不參加就不參加追悼會或者葬禮,理由是每參加一次就傷感一次,心裡難過,幾天陰鬱不散,於身心無益。這群同事的年齡大多在50歲以上,和死者相識半生,很多感慨,都真真切切。
喪事葬禮,其實也不能慰靈。能做的,不過是安慰生者,給活著的人慰藉。我去看望同事,就完全是為生者考慮。但是站在靈前看著照片,也就明白了為何那群50歲以上的老同志不願意參加葬禮。
天津的風俗,孝子披麻戴孝,磕頭還禮,另外還有徹夜守靈,香火不能斷。上門的人要在家裡喝水吃飯,多少沾點菸火氣,上門的人告辭,直系親屬不能送出門。北京雖然類似,但是聽父母講的最近幾樁遠親的白事,都沒有多少哀戚,倒挺滑稽。大概因為死者長期纏綿病榻,大家心裡多少磨掉了點初來的悲傷,來得也就不算突兀。
回來打電話,一一和委託的兩個朋友匯報。我都講的實話,所以大家全都默然。我說到他們舉家悲傷,說到看著親人在病床上輾轉掙扎,其中一個朋友說,總有這樣一關的,總要經歷過,才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