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化的「民族主義」

高樓上，甄子丹版的陳真像XX俠一般叉開雙腳地站著，目光警惕卻四顧茫然。在他腳底下，是遍佈國讎家恨的上海版的「哥譚市」。像一本咖啡館裡被人翻得卷邊的成人漫畫書被翻過最後一頁，電影就這麼結束了。

真的，很讓人無語，至少我是這樣。

如果說《葉問》和《十月圍城》是潛心費力之作，那麼，《精武風雲》只能算是香港動作片場的一次「力比多」的盲目勃發。它敏感地捕捉到了「民族主義」這條粗大而容易充血的神經，在消費主義的水床上再次用炫麗的武打招式扇起沒來由的情慾之火，期許狠狠地燒旺票房。當然，藝術無關政治。但也正因為如此，我們才能隔岸觀火般，樂於看著超大螢幕上的侵略者被打得如豬頭一般，心中發狠唸唸有詞：叫你佔我良田美地！叫你欺我兒童婦女！——好像百年來的恥辱得到了復仇的莫大快感，心滿意足地走出了劇場，開著「塔由塔」體面地回家去。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消費市場和消費心態？

香港電影是中國商業電影的標竿——這裡面有歷史原因，也難免有意識形態的因素所致——在全球化浪潮中，它向好萊塢取經收穫非常，以致於好萊塢編劇在江郎才盡之時也掉過頭來獵取香港警匪片素材。這無疑是件好事，說明洋鬼子和我們一樣，同樣需要靈感的互補與溝通。但，當成熟的香港電影遭遇火熱的「民族主義」青春衝動時，便像赫伯特遇見了洛麗塔，不顧一切地走向了無法挽回的結果。在《精武風雲》中，甄子丹負責動粗，黃秋生負責擺酷，黃渤負責搞笑，舒淇負責裝醉（後來又穿著不合身的日軍軍服掉眼淚），這些在各自表演領域內有著豐富經驗和精湛演技的明星們，組合在一起怎麼就那麼沒有邏輯，那麼凌亂不堪呢？文戲蒼白，武戲倉促。前者一直是香港動作片的雞肋和軟肋，而後者，在《精武風雲》中卻精彩有餘而亮點黯淡。相對於曾經以文、武之道並行出彩的《葉問》而言，怎麼後來者反而退步得如此拙劣呢？

商業主義的「沒頭腦」牽手「民族主義」的「不高興」，造成了我們審美心理上的這種尷尬和衝突。坦白地說，正是當年黃元申版的《霍元甲》與梁小龍版的《陳真》激發了我最初的愛國主義和民族主義情愫。這樣一種熱血啟蒙，是任何最最權威的歷史教科書都無法達到的效果。為什麼？那時候的人比較「單純」是一方面，還有一方面就是，「民族主義」不是噱頭，而是融化在每一個角色的性格和選擇中，重重的戲劇衝突讓你在進入歷史的同時，得到娛樂。渙散而匆忙的劇情，臉譜化的表演，只長在表皮的人物性格，為打而打的動作，都讓《精武風雲》在面對同題材的先輩們時，一敗塗地。

商業不是罪過，愛國更要嘉許。但說到電影吧，越是商業越要認真去拍。對同樣一個很商業很擅長搞笑的導演，觀眾們寧可只要一部《大話西遊》，而不要十部《越光寶盒》。看結尾，感覺《精武風雲》會有「二」，只希望不要繼續「二」下去。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