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山黑俠看西方漫畫電影的本土化

《精武風雲》之類的大片，俗稱「打老外功夫大片」，在近年的圈錢勢頭強勁，更使長年居於二線的甄子丹搖身一變成為票房重磅炸彈，影評人則紛紛有「華語影壇盛行跟風，電影質量無保證」之嘆。其實在好萊塢，此風颳得更盛。看一看未來三五年的新片單，DC和驚奇兩大漫畫巨頭又鐵定能在電影行業大賺一筆，漫畫電影的跟風之猛，又豈是華語導演拍幾個大片可以蓋的過的，漫畫電影吸金能力之強，更是令張陳馮這些導演們都望洋興嘆的。

從每一次引進的漫畫大片在國內瘋狂賣座的情形來看，中國與西方的觀眾在這個題材上都是一樣的趨之若鶩，就算存在對劇情和角色的理解上的差異，諸多俠們在螢幕上暴扁惡人所帶來的心理滿足感應該是全球觀眾所共享的。由於眾所周知的理由，近年來頻拍大片，圈錢圈到手抽經的大陸導演們，基本上是沒有可能肯拍出一部本土版的超級英雄來的，即使主角在沒有戴上面具的平時是個警察或者公務員或者大清官也不行，再退一步說，即使奇蹟發生，居然拍出來了，我想會放著新一集的蜘蛛人不看而跑進影院支持這個國產的不管什麼俠的觀眾，只怕都是被學校包場的小學生吧。

好在我們還有一塊電影的福地，香港的電影人不是沒有動過類似的腦筋，善於向西方取經，創新意識濃厚的徐克就沒有放過這樣的題材，他與李仁港合作的《黑俠》是一次嘗試，身世複雜的主角，平日內斂低調，夜間則化身神秘俠客打擊罪犯，在風格上已經初具西方漫畫英雄的影子，不過畢竟還是要服從港式動作片的劇情鋪陳與人物塑造，因而只是徒具形式，本質上還是要回歸到傳統的隱士復仇，男女情愛和警匪惺惺相惜等元素上去，故事主線也和西方普遍的漫畫英雄故事相似不大。此後在香港影壇雖然有更多的嘗試，但是質量上反而罕有能高過《黑俠》的，無論是楊紫瓊掛帥的《飛鷹女俠》還是標榜高科技的《機器俠》，不僅沒能將好萊塢的漫畫片元素融入港式故事中，反而成了徹頭徹尾的搞笑片，至於號稱要將科幻英雄與功夫打鬥結合的《全城戒備》，其效果之低劣更是跌破了眾人眼鏡。

可是香港還有這麼一個導演，非要啃一啃這根骨頭的，而且這次，他比死在沙灘上的那些前輩們邁出了更大一步。劉偉強顯然是熱愛漫畫的人，看看他90年代的作品就不難發現這一點。他對香港漫畫改編電影的把握能力，在整個香港應該找不出第二人，即使是以技術擅長鬼點子多著稱的徐克老怪（《老夫子》）也不是他的對手。對港漫電影的駕輕就熟，商業上的成功，都使得他成為把西方漫畫英雄的故事元素本土化的不二人選。這部《精武風雲》，就是他交出的答卷，的確成績斐然。

劉偉強最聰明的一點，就是把這個超級英雄的故事搬到了民國年代。雖然身在香港，但是如今北上圈錢的潮流，使他不得不在大陸的審片體制下戰戰兢兢，一部當代背景的超級英雄電影拍起來必然掣肘，肯定拍不出理想的效果，而民國年代的所處的列強爭霸，軍閥割據的局面，頗有點西方漫畫故事中的無政府主義氣息，正好適合一個雙重身份的神秘英雄大展拳腳，抗擊日本侵略者的主題，一來符合國人對此類動作片的心理期待，二來，也是更為重要的一點，侵略者的塑造，可以更傾向於接近好萊塢漫畫中常見的欲征服世界的爪牙眾多手段殘忍的大反派，從本片來看，這個反派也的確與以往精武系列電影中武士道精神濃烈的日本高手有所區別，在軍事上的野心和動作卻是更甚，活脫脫一個超人漫畫中欲征服地球的外星殖民者形象。至於結尾要來一場一對一的單挑，則是劉偉強不得不向當今的商業社會妥協的結果，但從打鬥質量可以看出，他意不在此，陳真化身黑俠的威風八面更令人印象深刻的多，相比之下結尾高潮反而平平無奇。

在動作風格上，也更呈現出超越人體極限的誇張，用以刻畫超級英雄異於常人的強大力量。陳真輕鬆一躍跳過汽車，舉手投足間便能將人甩出數米，都給人一種此人並非常人的強烈的心理暗示。如果是古裝武俠片，這麼拍自然毫不稱奇，但是民國功夫片即使誇張也必須遵循寫實的人體生理和物理規律，而本片用大量威亞營造出主角飛天遁地般的效果，再進一步，就要踏入蝙蝠俠和夜魔俠的境地。片中令人難忘的幾處甄子丹一身黑衣，站在建築高出俯瞰眾生的畫面，再清晰不過的表明了劉偉強想要打造一個西方式的華語片漫畫英雄的意願。尤其是以這個畫面作為結尾，說明續集將會存在，更是讓這個意圖顯露無疑。大家知道，好萊塢漫畫片的一個特點，就是會有很多的續集。

所以，不管作為一部名字中有精武二字的電影《精武風雲》有多麼不堪，它始終有其獨特的影史地位。劉偉強為一種類型電影的本土化做出了有益的探索，取得了不俗的成績，當年的徐克和李仁港為有志於這個方向的同行們劈開了幾株荊棘，隱約露出一條路來，今天的劉偉強昂首闊步邁進，讓我們看到這條路是何其之寬，通向的地方能到達何其之遠。可以期待的是，華語電影那個「百俠齊放，百俠爭鳴」的年代。

文/方聿南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