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怪的「giallo風」(劇透)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狄仁傑之通天帝國》我給四星半，它的特殊之處並不在於武俠，也不在推理，而在於它重新煥發了香港邪典的活力。影片完全具備了邪典片的特質，糅合了2/3的「giallo」與1/3的「黑色偵探」，卻用「武俠」與「偵探」來包裹。「鉛黃元素」中不露臉的兇手，奇特的作案手法，慘無人道的死法，多位亦正亦邪的兩面性人物，怪異斷案的偵探，花巧的機關……而「黑色偵探」中擅長冷嘲熱諷的主角與蛇蠍美女都在此片中盡顯無遺。

　徐老怪的處女作《蝶變》雖說不太喜歡，但在當時立意新穎，較之傳統武俠片有所突破，故為武俠片的「新浪潮」。過了三十年，你還在用它？徐老怪這次雖說沒有太過於創新的地方，但是看得出是用了心思，也力求再次突破 - 那機關重重的通天浮屠與鬼魅陰森的地下鬼市，再比如，那腹語操控的麋鹿，提線木偶式的殺人機器，針灸易容大變臉，通天浮屠內的齒輪電梯，以及他始終鍾愛的大蟲子。整個武俠世界都瀰漫著化不開的陰陽怪氣，鬼魅般地從導演的妄想中盤踞到我的心田。


　宗教（國師）在片中維持著其特有的穩定人心、消除異己的基本功能，與政治相輔相成。當官僚制度不能滿足於攝政者威懾君臣的功能時，天后塑造的「國師」和其巫卜邪妄之術便應運而生。它們以其神秘怪誕的禮式蠱惑君臣，盤踞成一股暗流洶湧的統治勢力。



關於天后與靜兒之間的關係：

　因愛而亡的靜兒在臨終之時，天后俯身抱著她。靜兒問曰：「天後到底有沒有真正愛過一個人？」天后答曰：「愛過，只是代價很大。」靜兒再問：「值得嗎？」天后答曰：「值得。」然後靜兒停止了心跳，天后緊緊抱住她，留下了淚水。這是女子之間，君臣之間的惺惺相惜，也折射出她們之間那如影隨形的曖昧關係；兩人在政治立場上亦是如此，一獨攬內政，一宗教統治的互補關係；尤其是天后一再警覺靜兒與狄仁傑之間的曖昧。所有這些不可言傳的微妙情緒，都被冷靜地演繹出來。

　李冰冰和劉嘉玲對角色的詮釋都極為出色，兩人戲份均等，這一點請注意一下片頭曲 – 兩人的名字排序，一左一右、一上一下，不想伯仲。不由讓我想起當年的美國片《摩天大樓失火記》（1974）中保羅．紐曼和史蒂夫．麥奎因也存在著相同問題。


關於兇手和狄仁傑的思想轉變：

　影片從頭至中後段都很難會猜出兇手，本來兇手就只是在開頭出現過，當中大多數時間他都消失的無影無蹤。當觀眾內心猜測的嫌疑犯都已經死的差不多時，編導再安排真正的兇嫌露面，觀眾驚訝之餘也唏噓有餘，因為這其中並無什麼推理邏輯可言，完全存在於編劇/（狄仁傑）的妄自揣測。不過我前面就說了，這不是一部偵探片，這樣的編排也正符合了giallo電影的慣例，只要能跟著劇情走下去便對。

　編劇秉承了「越不可能的人越是兇手」這一偵探片定律，這位從始至終都是一副冤臉加殘疾的沙陀（梁家輝飾）一開始就被一臉兇相的白頭神探踩在腳下。在影片開始便讓觀眾對此角產生同情心理，即便是所有猜疑對象都死光時，他要是不出現我們也不會去猜他是幕後真兇，只是會納悶兒為什麼梁家輝只演了這麼一個幾分鐘的小人物便草草收場。

　兇手的動機很簡單，或者說根本沒有什麼動機。他就是和大多數男人一樣，對一向男權當霸的帝國一下被女子掌權視為大逆。畢竟局勢逆轉，幾千年的男權社會隨之瓦解，這終將決定男人們的政治意識和社會態度。以他為代表的這群「民工」因壓抑扭曲而選擇暴動。狄仁傑早期也是這種心理，兩人當初都因反對天后的「垂簾聽政」而打入大牢。但狄仁傑在獄中參閱奏本及出獄後了解到的事實證明了他先前的想法是錯誤的。天后處理朝綱手段高明，百姓安居樂業，反倒是男權執政時也都少有的現象，再加之遭沙陀謀害的君臣不比天后少，所以狄仁傑理所當然的站在了正義的一方。


劉德華這次沒有死：

　一向在電影中光榮犧牲的劉德華這次居然活了下來。在命運面前，萬事低頭。身重金龜毒的狄仁傑雖保住了老命，卻只能如同鬼魅一般在鬼市中苟且，不過這樣也好，他能夠避免朝廷中的勾心鬥角。這也正驗證了先前老獄友的那番話「出去倒還不如在這兒逍遙自在呢」。

　狄仁傑的塑造及斷案，都像極了《大偵探福爾摩斯》+《玫瑰之名》裡的巴斯克韋爾的威廉。劉德華的表演尚屬一般，倘若是電視劇版的梁冠華演定會更好，一想到這個大胖子的詮釋就能想到大衛．蘇密特或是彼得．烏斯季諾夫的波羅；李冰冰一古裝林青霞的反串打扮，外在俊美，內裡軒昂。徐老怪對反串女星的塑造總是極令人滿意的。雖然徐老怪對這對男女的情慾意向一直含糊其辭，但是兩人一開始在屋內的俏皮話及肌膚接觸還是不乏幽默，讓我不由想起兩人先前在《天下無賊》中小刀片舞曲的段落。

　看到吳耀漢、泰迪羅賓兩位老戲骨，我很是雞凍。不由想起了泰迪羅賓當年與劉德華合演的《群龍奪寶》時的那股氣場，現在只能感嘆歲月不饒人啊。

　全片最大的弱點就是特技與佈景的假天空，不過這些對於我一個只看故事的人倒顯得不那麼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