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她的人生是完滿的——「老露絲」扮演者逝世

　「老露絲」走了，享年100歲。當然，不是影片中的角色，是扮演她的那位老演員。她的真名叫葛洛莉婭·斯圖爾特（Gloria Stuart），1997年，她受邀加盟《鐵達尼號》劇組，扮演老年露絲一角，和扮演年輕露絲的凱特·溫斯萊特（Kate Winslet）相得益彰、各有千秋，每每影片中年輕露絲的一雙紫眸，經蒙太奇魔術手漸變成年老露絲的眼睛之時，觀眾都不會覺得她們其實是兩個人。儘管她僅是劇本中虛構的老年Rose，儘管泰坦尼克出航的那一年她僅是個不到2歲的嬰孩，儘管…… 人們還是會被還是被她那一句：I don』t even have a picture of him. He exists now only in my memory. （我甚至連他的一張相片都沒有，他如今只存在我的記憶里）所感動墜淚。
　　　　
　　1910年7月4日，小天使葛洛莉婭·斯圖爾特呱呱墜地。這一天，是美國獨立134週年紀念日，在中國，則是宣統二年農曆五月二十八。有皇上的年代，對於今天的人們來說，已是如同石器時代般遙遠，是不是恍如隔世？中國的小皇帝溥儀還在龍椅上「發號施令」，享受祖先最後遺澤的時候，葛洛莉婭開始了她的人生。
　　
　　葛洛莉婭的家鄉是加州聖摩尼卡市。近水樓台先得月，這兒距離好萊塢只有咫尺之遙，天生麗質、聰敏睿智的葛洛莉婭步入影壇幾乎是水到渠成的事。不過，相比很多早早步入影壇的女明星來說，葛洛莉婭並沒有著急踏入這塊名利場，是非地。1927年從聖塔莫尼卡高中畢業之後，她考入了加州大學——不是表演系，而是哲學系。這在當時的美國，也可算是高學歷了。在大學期間，她對表演產生了興趣。在校期間，她認識了自己的第一任丈夫布萊爾·戈登·諾威爾（Blair Gordon Newell）。1930年，他們結婚了。隨後葛洛莉婭輟了學，在劇院從事表演。然而，這段婚姻沒能維持多久，僅僅四年後兩人即分道揚鑣。
　　
　　1932年，22歲的葛洛莉婭步入影壇。天生麗質難自棄，電影公司的老闆對這個美麗的金髮女孩產生興趣，她甚至遭到不同製片公司的爭搶：當時派拉蒙與環球爭相邀請她加盟，最後是經過電影學會裁絕才受聘環球公司。在環球，她出演了處女作《女人街》(Street of Women)，獲得成功，被評選為年度最佳新人之一。隨後她又在環球出演了多部電影，成為美國傳奇導演詹姆斯-威爾(詹姆士 Whale)鍾愛的演員。隨後，斯圖爾特主演了威爾執導的兩部影片：在《古屋魅影》(The Old Dark House)中與波利斯·卡洛夫(Boris Karloff)搭檔；在《隱身人》中與克勞德-雷恩斯(Claude Rains)搭檔。葛洛莉婭的名聲也越叫越響了。整個30年代，她出演了42部電影。
　　
　　可是，光環籠罩下的葛洛莉婭依然鬱郁不得志。她發現自己被埋沒在一堆爛片裡，事業上難以更上層樓。用她自己的話說，環球提供給她的劇本，大多數「稱不上垃圾，但也絕不是一流、二流的作品，甚至三流都算不上，大概算四流吧」。不進則退，當時的好萊塢群芳畢至，美人如雲，驚才絕艷的明星比天上的星星還要多，各公司都培養和推出了自己的「當家花旦」：「我觀察了下其它的製作公司，派拉蒙有安·哈亭(Ann Harding)、克勞黛·考爾白(Claudette Colbert)、瑪琳·黛德麗(Marlene Dietrich)；而雷電華(RKO)有凱薩琳·赫本(KatherineHepburn)和其他很多演員。而我在環球營業，就和一匹馬一起工作。」
　　
　　為了能實現自身真正價值，葛洛莉婭炒了環球的魷魚，跳槽到21世紀福克斯公司，著名的小童星秀蘭·鄧波兒（Shirley Temple）就在這家公司，她有兩部電影就是和和小秀蘭合作演出的：《桑尼布魯克農場的瑞貝卡》(Rebecca of Sunnybrook Farm)和《可憐富家小姑娘》（Poor Little Rich Girl）。
　　
　　1934年，葛洛莉婭結束了和第一個丈夫的婚姻，同年和編劇亞瑟·西克曼(Arthur Sheekman)結婚。這是一樁白頭偕老的婚姻，持續了44年，直到男方於1978年過世。兩人的女兒西維亞·西克曼·湯普森（Sylvia Sheekman 湯普生）於1935年6月19日出生，成年後當了作家，婚後為葛洛莉婭帶來4個孫輩、12個曾孫輩，堪稱兒孫滿堂。
　　
　　但跳槽後的葛洛莉婭的星途並沒有她所期望地那麼順。晚年的斯圖爾特回憶至此，微笑著說：「我沒能成為葛麗泰·嘉寶(Greta Garbo)。太糟糕了，真是致命一擊。我花了很長時間才忘掉這個，不過我現在已經不在乎了。」
　　
　　作為電影演員工會最早期的成員之一，她總在一線與二線之間徘徊，很難與大明星嘉寶、赫本比肩。明星這碗飯本就難吃，光有臉蛋是遠遠不夠的，必須有堅韌的耐力、敏銳的洞察力、頑強的意志力、超絕的悟性、超群的體力和智力，以及極高的情商。可以說，具備這些條件，再加上一點點好運氣，不僅僅是當明星，幹任何事業都會成功。芸芸眾生，多少人能同時具備這些優點呢？和常人相比，葛洛莉婭這些並不弱；但是和巨星相比，終究還是稍遜一籌。幸而，她能夠看得開。幸福的愛情和富足的生活使她不必在電影圈討生活。30年代末，葛洛莉婭逐漸淡出，整個四十年代她只演出了幾部電影，直至1946年，她演出青年時代最後一部電影，便宣佈息影。她把時間都用來和家人環球旅行，直到二戰爆發她才和家人返回加州老家。這次旅行中的歐洲之行讓格勞瑞亞開始對藝術產生了興趣，此後多年她的演藝生涯處於一個暫停的狀態，專心搞一些傢俱設計、繪畫等藝術創作。往昔的絢爛隨風而逝，葛洛莉婭習慣了平靜的生活。直到1976年，66歲的她才重返告別了30年之久的大螢幕，開始出演一些配角。
　　
　　
　　老驥伏櫪。葛洛莉婭迎來了她真正的事業巔峰。1997年詹姆斯·卡梅隆拍攝巨作《鐵達尼號》(Titanic)，在這部10餘年時間內一直是全球最賣座的影片中，她扮演了101歲的、飽經滄桑的老年露絲（為達到101歲的逼真效果，她在拍攝時不得不每天忍受長達兩個小時的老態化妝），不僅給觀眾們留下了深刻印象，還獲得了她一生中第一次奧斯卡最佳女配角提名。她也因此成為獲得奧斯卡提名的年紀最大的演員，這個紀錄至今都沒有被刷新。儘管最後敗給了金·貝辛格(Kim Basinger)，但她的精湛表演依然提醒著大家：這位早已經走過黃金歲月的老婦，依然是熠熠生輝的一代佳人。
　　
　　在2000年，90歲的葛洛莉婭留名好萊塢的星光大道，並出了自己的傳記《我始終滿懷希望》(I Just Kept Hoping)。書中寫道：「當我1927年從聖塔莫尼卡高中畢業時，我被同學們評為最可能會成功的女孩——我只是沒有想到成功之路會這麼長。」
　　
　　
　　然而，病魔漸漸地開始襲擾耄耋之年的葛洛莉婭。她被診斷出肺癌，儘管如此，她還是與病魔展開鬥爭，並陸續堅持出演了一些電影，如2000年的《百萬美元酒店》(The Million Dollar Hotel)和2004年的《迷失天使城》(Land of Plenty)。在人們面前，她依然是神采奕奕、老當益壯的「老露絲」。
　　
　　
　　在她拍攝的所有作品中，葛洛莉婭尤以詹姆斯·卡梅隆(詹姆士Cameron)導演的這部巨作驕傲；而在她所有的螢幕角色中，100歲高齡的露絲才最有一顆年輕戀人的心。她說：「我覺得那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你內心充滿對生命中美好事物的愛、仰慕和讚賞，那你就算成功了，真的。我自己就做到了。」是的，她做到了。
　　人，若有100歲的境界，80歲的胸懷，60歲的智慧，40歲的意志，20歲的激情，加上兩三歲的童心，該有多好啊！愛情，事業，名聲，財富，天倫，榮譽，幸福，長壽，這些葛洛莉婭都擁有，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今年7月4日，葛洛莉婭迎來了自己的百歲生日。坐在位於洛杉磯家中的花園裡，斯圖爾特說：「我沒覺得100歲跟90歲有什麼區別。你還是一樣的虛弱、無力。」
　　
　　事實上，葛洛莉婭身上唯一明顯虛弱的是她的聲音，可能只比低聲耳語高幾個分貝而已。儘管她動起來比一部份人慢不少，但她說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多地方要去。她平常畫畫、打理自己的花園。這一天，不少親朋好友前來祝賀他的稀齡慶典，卡梅隆， 扮演老露絲孫女的蘇西·埃米斯（現在卡梅隆的妻子），露絲媽媽Ruth的扮演者弗朗西斯·費舍爾，和她一起吹熄了100根蠟燭……人生得意須盡歡，儘管這大概是她在人世間最後一個生日，但這有什麼關係？緣起緣滅，花開花謝，舊去新來，雁過留聲，人過留名，她已經活過，酣暢淋漓、不留遺憾地活了一個世紀！這世上恆河沙數的生命，有幾人能做到？
　　
　　7月22日晚，在貝弗利山，葛洛莉婭因她跨越80年的演藝生涯受到美國電視藝術與科學學院的表彰。會上邀請了葛洛莉婭的老朋友敘舊，並播放她出演過的電影的剪輯片段。一襲紅衣的她接受了大家對她的祝賀與讚揚。這也是她最後一次出席活動。
　　
　　2010年9月26日，睡夢中的葛洛莉婭與世長辭，享年100歲。多麼令人羨慕。在這個世界上，誰不是孤獨地來，孤獨地去？我們仰慕著大洋彼岸一位素昧平生、只在螢幕上見過的老太太，實際上也是在關注我們自己。也許，我們每個人都可以擁有這樣的人生。
　　
　　她走了，她的一生是完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