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放逐的靈魂如何停留在異度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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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下這樣弔詭的文章題名，是在又看了一遍《異度空間》的午覺後。午覺醒來，不覺已是將近傍晚6點。其實我也知道最近的精神狀態並不好，說是午覺，我也並不確定自己是否有睡著過，感覺總是與清醒的意識能明白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甚至還記得我到底夢了什麼。
        我的意識清楚的知道睡覺時候周圍的環境很嘈雜。寢室內的鍵盤敲字聲，腳步聲，時有時無的講話聲，樓道裡的跑步聲，喧譁聲……這些我都有著清晰的感知。而在另外一個意識當中，我在做夢。對啊，是夢。一群熟識的老朋友外出遊玩，住在一棟老式的建築當中，莫名的同行隊伍當中有老牧師，而老建築的負責保潔的是位老太太，意外的是老太太似乎能掌握神諭。真是有趣。最後要結束夢的時候，老太太手握了好多張牌的樣子。老牧師讓我鼓起勇氣去問老太太要一張牌。我鼓起勇氣去抱了抱老太太，我以為我的牌上會寫著：一生難安。可是看到牌上不是這樣寫著，老太太還在抱著我的時候低聲笑著說：「孩子，沒那麼壞，沒那麼糟糕。」是這樣嗎？會這樣嗎？我不曉得。此時又有舍友回來了，也有別的同學來找我取課件，夢中的意識回到了醒來的意識當中，我從床上自然的坐了起來。就這樣，我醒了，一身冷汗。然後看一看手機時間，17：37。我茫然的苦笑，我這到底是睡了還是醒著了。
        初次聽說《異度空間》這個片子，是在報導張國榮於4月1日跳樓自殺的報紙上。這部片子也被打上了「遺作」的標籤。當時我一直記得大家都說，張國榮選擇以跳樓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是受到了《異度空間》當中角色的影響，給我一種錯覺是在《異度空間》的結尾張國榮扮演的角色也跳樓身亡了。這麼多年，我都未曾動過要去觀賞《異度空間》的念頭。直到最近偶然下載了，在某種很疲憊的心境下去看了，整個過程心理的起伏比較大，時而覺得受到驚嚇，時而覺得悲哀，時而覺得快樂，時而覺得無奈，時而覺得哽咽在喉。這麼多的時而最後在結尾處一併爆發為釋放的痛哭。那種痛苦，尤其是看到張國榮最後的眼神，滲透到了淋漓盡致。張國榮，這樣的人，怕是此生不能再出現了吧。 《異度空間》的編劇之一是爾冬陞，導演羅志良，演員張國榮與林嘉欣。這樣的組合，片子的質量不言而喻。片子開頭的音樂就引人入勝，成功的營造了一種神秘的氣氛，同時也給人蠻強烈的心理暗示，配著異化的人的臉孔，更徒生些許害怕。音樂一過，鏡頭帶出了林嘉欣扮演的章昕。面色憔悴章昕獨自租下了房東從前的屋子，那間屋子裡曾經住過死於山崩的房東太太和兒子。從小因父母離異而被拋棄的章昕，在知道這些事後，原先因長期孤閉導致時常看到幻覺認為自己見鬼的章昕，一經隔音不好的水道效應被樓上的無聊男子的惡作劇更頻繁的看到幻想，甚至見到了死去的房東太太與她兒子。所幸的是章昕還有真正關心她的表姐與表姐夫Jason，在他們的幫助下，章昕得到了精神科醫生Jim（即張國榮所扮演的角色）的醫治。在Jim與章昕的第一次交談當中，章昕並不承認自己有精神上的疾病，而Jim也只是像徵性的開了糖果當做藥給章昕，並叮囑章昕小心糖果的副作用。這或許就讓章昕有了初步的信任。在隨後的醫治過程中，章昕漸漸愛上了Jim，但是Jim很清醒的拒絕了章昕。這誘發了章昕的又一次自殺。也就是這時候，Jim找到章昕真正的心魔，成功幫助她正視了這個的心魔，面對她的父母，章昕終於康復了。但是在這個過程中，Jim自身也在發生變化。作為精神科醫生，Jim自身也有自身的心魔，承受著不小的精神壓力，每晚需要服用鎮靜劑才能入睡。Jim在醫治章昕時，偷看了她的不少日記，也看到了她當年曾經快樂開心的校園感情，這慢慢的也讓Jim漸漸想起自己塵封的一段記憶中的某些影像，甚至不時看到小魚的幻覺。原先我一直以為那些影像是章昕的，而後才發現那是Jim的心魔——對初戀小魚的愧疚。小魚與年少的Jim曾是一對甜蜜的戀人，期間也有過快樂也有過爭吵，無奈最後的結局是小魚選擇在Jim面前用剪刀剪手割脈甚至是跳樓身亡，令Jim永遠背上了沉重的心理負擔，一直內疚得無法接受其他女生，認為自己沒有開心快樂的權利，註定得一生難安，孤獨致死。所以他白天忙著醫院的工作，晚上回家後將自己封鎖在書堆當中。在章昕康復後，Jim鼓起勇氣回應章昕的感情，兩人在一起的幸福生活一度讓我差點忘記了影片原先的基調。直到小魚的父母突然衝到Jim面前用玻璃杯砸破了他的頭，使他慢慢被拉扯回那段塵封的記憶。Jim的精神分裂病情在此時日益嚴重，終於章昕，表姐，Jason都知道了。大家希望幫助他，但令人玩味的是Jim的反應一如當初的章昕，並不承認自己有精神上的問題，而是一味的逃避與責怪這些真正愛他的人。最終章昕也無法忍受他的冷嘲熱諷，選擇次日離開了Jim。就在那晚，夢遊的Jim對著熟睡的章昕痛苦，聲聲質問她，「為什麼你要這樣做，為什麼你要這麼狠心，為什麼你都死了還要一直跟著我？我不會跟你在一起，我真的不可以和你在一起，求你放過我，不要跟著我」當章昕一臉錯愕的時候，也感覺到Jim真正的心魔快出現了。果然，Jim毫無預兆的突然換成了兇惡的嘴臉，「我偏要這輩子跟著你，你這輩子無論如何都脫不了身，你這輩子無論如何都脫不了身！」再轉身，Jim終於翻出了當年與小魚的信件，手錶等等，章昕在此時用鬧鈴弄醒了Jim。Jim面對這些時終於歇斯底裡的崩潰了，而章昕還是一直緊緊抱著他，安慰著他這世上並沒有鬼。這與當時醫治章昕時候樂觀天命並且即使是面對牧師的質疑時也不相信鬼的存在的Jim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當Jim稍微情緒得到控制後，還是一再看到小魚的幻覺，發狂的逃出屋子，在鬧市區依舊看到幻覺，狂奔的來到了小魚跳樓的地方看到無數小魚向自己逼來。Jim看到這個地方，茫然的笑了，說道：「你終於逼我再回到此地了，我知道我該怎麼做，你要我跳下去，你要我去死，但我要你了解一件事，這幾年來我未曾開心過，我一直不能...無法接受其他女人，都是你的緣故，自你死後我從未開心過，我怎麼會有快樂的權利？但我真的不想記得你，我真的好想不記得你，如果我的死能讓你滿足，而且開心，我會願意去做，你認為我們以死來復合的話，就可以忘記過去嗎？有些事情已經破裂，無法再補救，事情已經無法挽回，我們將永生難忘，絕對不可以，絕對不可以忘記。我們以前曾一起開心過，痛苦過，我兩樣都會記住，就像數年前我做過的，我不會再去忘記，我陪你死。」幻覺小魚的似乎也回憶起什麼，領悟起什麼，感受到什麼，在Jim準備要跳的時候慢慢走過來吻了Jim，臉上也不再是那樣的森綠與血淋淋，恢復了當時的純真臉龐。然後對他說，我不再愛你，我不再需要你了。這句話當時在他們爭吵時小魚歇斯底里喊出來的此時顯得如此柔軟。而當Jim再睜眼站在面前的是章昕。章昕一直陪伴著他，拉著他的手將他帶回安全地帶，坐在天台上看著黎明的到來。兩個曾經放逐於異度空間的靈魂，終於找到了安置的地方。
         原來，Jim沒死。原來張國榮在這部戲裡沒有死。我看到結尾時已然泣不成聲。拿起手機打電話給阿蹭仔，坐在冰涼的臺階上，斷斷續續的痛哭著，講起亂七八糟的沒頭緒的話。醫生自己也是病人，病人也可以成為醫生。每個人心中難免有心魔，因為難以面對，所以大腦選擇塵封記憶淡忘過往，那段記憶就像自我放逐的靈魂碎片飄蕩在異度空間。沒有人可以真的忘記，沒有，那些過往發生了就是真實存在，選擇性的失憶不代表能抹殺掉那些過往。張國榮在這部戲的演技堪稱登峰造極，那種眼神我怕是再難見到第二、哪怕是最後的定格我也沒辦法挪開視線，我想知道為什麼會選擇跳樓，可其實我一直明白為什麼會跳樓。時常聽到人說，有死的勇氣怎麼就不敢活著呢？懦弱也不負責任。這是最大的笑話。死何其容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世間最脆弱的怕就是人命了。不要再跟我說什麼醫學上生命的奇蹟什麼什麼之類的，那不在我這句話的意義範疇當中。既然生與死是兩種極端，那為何選擇生就是正常與自然的，選擇死就是反常與特殊的。若不是生無可戀或者遠超出自身的壓力，那些可能細微的原因都能導致死亡。生也好，死也罷，都是生命的常態，沒有什麼好非議的。活下去的不見得就是英勇的，死了的不見得就是可恥的。苟活的才是無恥的。我亦是凡人，也有自己的孽障，自己的心魔，何嘗這麼多外界要我一定天天高興天天歡顏天天堅強，啊，什麼大環境什麼大時代什麼大背景什麼大美好，我一次次的都相信一次次的都失望。我的確是年紀小小，我的確是沒什麼大不了，我的確是沒什麼應該煩惱，我的確是沒什麼應該失落，我的確是沒什麼應該難過，我的確是應該天天好好生活。你又何嘗知道我沒有多麼努力的哪怕是看著微光就一路走下去，哪怕是撞得頭破血流。幸福與快樂不是通過比較得到，是需要內心的感受，倘若已經帶上了枷鎖也何嘗能看著更境況更不好的人然後告訴自己，哦，還有這麼多人比我慘，然後就高興的生活。這何其殘忍，無異於將自己的快樂根植於其他人的痛苦當中。這樣的安慰與說教信條虛假得厚顏無恥。我很高興張國榮在戲裡沒有死，而是慢慢與林嘉欣相擁而坐在黎明的天台上。就算片尾他的眼神還是如此的茫然，林嘉欣的臉上難得掛上輕鬆的笑容，而今物是人非，張國榮死了，林嘉欣退出娛樂圈結婚生子，各自的歸宿。電影就是電影，現實就是現實，大家愛看電影都是不想花費自己的真情緒，但大家又都在尋找打動自己的因素，真是奇妙的心理。我不認為《異度空間》是部鬼片，它應該是心理片吧，只是大家都心裡有鬼。不瘋魔，不成狂，世界太奇妙，又何須太認真。呵呵。
        愚人節節張國榮用生命跟我們開了個玩笑，這個日子註定了生命就是個笑話。也許你是在跟我們說，別太認真。也許。祝你的靈魂不再被放逐，祝你的靈魂不在異度空間獨自漂泊，祝你的靈魂能夠安息與釋然。祝你後來的一切都好。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