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虛的魔力

談到懸念的製造，著名導演希區柯克曾經提出過一個炸彈情景：幾個人圍桌談話，全然不知下面放著一枚定時炸彈。希翁認為，應該從故事的開端就告訴觀眾炸彈的存在，讓觀眾替這些人的安危操心，在眾人談話間尋找有望察覺炸彈的契機，這樣才算是一個好懸念。否則炸彈無端爆炸帶來的震撼，最多只能維持15秒而已。

我猜，上述觀點至少有兩位導演不同意。一位是昆汀·塔倫蒂諾，越暴力越浪漫的他，心中的場景應該是這樣的：幾位老兄圍著桌子談天說地，內容包括前天的球賽昨天的演唱會和今天的總統選舉，大夥聊的興味盎然唾液飛濺，緊接著鏡頭一黑畫面一轉——炸彈爆炸，幾個人畫出優美的弧線，隨著四散的碎片，表情耐人尋味的向遠處飛去，最終畫面定格在一個以爆炸為圓心的花瓣造型里。

至於另外一人，就是《危情時速》的導演托尼·斯科特。他的場景也許是這樣的：幾個人同樣的談天說地，桌子下面卻不是炸彈，而是一條無毒的迷路小蛇。畫面在桌上眾人的歡快表情與桌下小蛇的吐信猶疑之間不停更替，隨著時間的分秒流逝，小蛇在眾人的大腿間難以抉擇出路，而觀眾早就被破碎閃回的鏡頭剪輯扼住咽喉，此時無毒小蛇在眾人心中危險程度不亞於兇惡巨蟒。最後，就在觀眾的情緒瀕臨崩潰之際，桌上的眾人作鳥獸散去，其中一位發現了小蛇的蹤跡，怒吼了一句「給我玩蛋去」，還朝它啐了一口剛喝剩下的飲料殘餘。

所以說，欣賞一部像《危情時速》這樣的電影，是一件十分安全的事。基本上你可以預料到它可以帶來什麼和沒法帶來什麼。托尼·斯科特和丹澤爾·華盛頓這對黃金搭檔，多年以來一直堅定不移的走在好萊塢主旋律敘事風格的大道上。這個套路往往有一個很無奈的人物背景，主角是陷入情感事業雙重窘境的好好先生（這裡面可以有個人的意外遭遇也可以有「偶發」的社會問題），就在某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裡，一場公共安全危機突然爆發，主角歷經千辛萬險，終於化解了危機，也挽救了自己瀕臨破碎的事業和家庭。

就是這樣一個公式化的劇情，卻成了好萊塢屢試不爽的圈錢利器。究其原因，還是人家的用料精細。《危情時速》的剪輯風格，用凌厲不足以形容，也並非克里斯多福·諾蘭那般的創意樂趣，而是一種野性的兇狠，類似NBA的緊迫盯人戰術。每個策略的執行果決有力，不拖泥帶水，不給觀眾一點喘息和質疑的時間。在這種強大壓迫力的推動下，大部份人都會陷入故事製造的矛盾衝突里，甚至緊張到難以調節呼吸，直到電影散場燈光亮起，才會感到事情沒有想像的那樣揪心。《危情時速》中這種玄虛的魔力，浸潤在了每一處抖動跳躍的畫面里，隱藏在了每一個360度全景掃瞄的細節中，使得這個不太豐滿的故事充滿了戲劇的張力。也許它正如網友所言，是個「讓成龍5分鐘搞定」的事情，然而縱觀全片90多分鐘的時間裡，卻未見半點拖沓的痕跡，彷彿它的英文片名一樣不可阻擋。

演員方面，老黑+小白已經是好萊塢的傳統搭配。相對於《地鐵驚魂》中的發福造型，丹澤爾·華盛頓在《危情時速》中恢復了不少往昔的活力，沉穩幽默的影帝氣質猶在；《星際迷航》的新領航人克里斯·派恩則表現中規中矩，不過一張英俊的帥臉大概很難讓人忘記。

值得回味的是結尾那條「難以逾越的鴻溝」，想想年初還在《艾利之書》中扮演末日耶和華的丹澤爾·華盛頓，怎麼可能跨不過去，還要派自己負傷的「小弟」上場。如果不是真實事件中的情景再現，一個可能的推斷是，這就是一場新老明星的交接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