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的獻身

最近和室友一起瘋狂追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出品的The Big Bang Theory，劇情由幾個麻省理工學院工作的理工科天才的笑料組成。他們智商奇高，情商卻實為可悲，不懂如何與人相處，甚至因此很難得到一份心儀的愛情。今天看日本推理電影《犯罪嫌疑人X的獻身》，由東野圭谷的同名小說改編，殺人案的策劃人也是一位難得的數學天才。而如果說TBBT中Sheldon, Howard等喜劇角色是過於臉譜化的理工科生，聰明、單純，為科學的榮譽而極度自私，卻又因難以得到愛情而飢渴如民工；那麼這部推理電影的主角石神哲哉的角色就更為圓潤得多了，他聰明過人、卻孤獨、質樸地可憐。

石神哲哉暗戀賣便當的鄰居花岡靖子。花岡母女常常受到前夫的騷擾，不得已和女兒一起把前夫勒死在家中。石神在隔壁聽見響動，去花岡家發現屍體後，用他精密的數學頭腦為花岡母女設下擺脫警方調查的圈套，並盡其努力為母女倆找到幸福的歸宿。其實這並不算一部太好的電影，而最後還是催下了我不值錢的幾滴眼淚。

湯川在審問室裡向公佈了石神所有的殺人設計，石神不願承認，起身準備走出房間。湯川突然道：「一個這麼聰明的頭腦，竟然用來做這些事。」從這一句話，淚水開始慢慢充滿眼眶。

我一直有一種天才情節，大概由於校園氣氛感染，對睿智、有天賦的人格外偏愛，認為這種人本是精神貴族，理應把智慧和人生都用於高貴的事業，並因此受人敬重。而石神這麼一個出眾的數學天才，卻因父母病重不得不離開研究所，而出來教高中數學。他在講台上對著黑板一步步演算，台下的學生打鬧、扔紙團、聊天，完全沒人聽講。一顆高貴的頭腦註定就此陷入孤獨，無人交流、無人關心。同樣是日本帝都大學的畢業生，為了調查案件，17年後，湯川與石神再次相見，前者衣著光鮮、容光煥發，後者永遠穿一身邋遢的粗線毛衣、襯衫也是隨隨便便、皺皺巴巴地紮在褲腰裡，略有駝背，目光躲閃。湯川仍然年輕，而石神雖為數學天才，卻已完全是一個被社會拋棄的中年人。早晨，湯川與石神告別過後，又回頭看了一眼遠去的石神，茫茫人海中這樣一個卑微的背影帶給人的心酸與朱自清父親的背影是相似的。

石神之所以愛上靖子是因為她在他感到人生無望，已經在天花板掛上細繩準備懸樑時，花岡母女闖入了他的生活，每天從隔壁傳來溫暖快樂的生活氣息。影片中並沒有交待他究竟為什麼絕望到了想死的地步，而其落魄與孤獨也足以讓人感到絕望。不僅他的數學天賦全無用武之地，與湯川相約登山時，石神對他說：「我沒有朋友。」

一顆聰明的頭腦用來設計殺人圈套實在彌足可惜，而什麼樣的人生對於石神來說是更好的？如果他的父母沒有病重，如果他不用離開研究所去為家庭擔上經濟重任，而是一直留在學院裡，研究他所鍾愛的數學，是否他的人生會更幸福？石神是否會像湯川一樣在研究所找到自己的價值，受到學生、社會的敬重，像他一樣愉快、自信？或者，如果那樣他反而會在閉塞的象牙塔里越發困頓，沒有其樂融融的鄰居，更沒有愛的人，反而最終像余虹一樣跳樓自殺？

對於一個平凡的人來說，大概怎樣的人生抉擇都沒有太大的區別，都是寄人籬下，為他人做嫁衣裳。而這樣一顆聰明的頭腦是用來研究數學還是為愛人找到幸福更有價值？雖然我明顯更傾向於前者，而對於石神自己來說，他卻因為愛付出，在量刑前夜裡看見斑斕的四色圖形遍佈牢房。愛讓他的世界不再是灰色，而變得繽紛明亮。

看完影片過後，我仍然認為所謂愛情（對於石神來說，只算得上暗戀）的力量被誇大到如此的地步實在是太過浪漫主義。不過又要自問這是否是被俗世人情所麻痹而心理陰暗，無法理解一顆真正純淨的赤子之心。大概離人情太遠的人，一旦遇到愛，便能夠比所有人都更單純、質樸地付出自己。石神最終把自己的智慧與生命和盤托出只為幫心愛的人找到幸福。不過，石神啊，你可知道一個女人的幸福她自己也做不了主，你付出了所有她也做不了主的！

 


 

PS:當然，這些感動完全是本位主義的。哪怕是為了愛情也不能殺害他人的生命，不過戲劇就是這麼無情，讓人完全不管這些醒世道理，只把所有的同情都給了主人公。必須指出的是，這一切都離不開堤真一的實力演技，把這一個聰明、不得志而心地淳厚的中年人演得如此真實、感人。至於俊男美女，福山雅治與柴崎幸的表演實在是差強人意。雖然福山雅治飾演的湯川學睿智、貌美，也不過故弄玄虛，徒有其表。再加上電影漏掉了原著中，石神佈局圈套最重要的原因之一，給人一種很強烈的bug感。看電影還是不如看小說。